主帅的军帐内,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很久没有出面的郭焕,目前李跃自己的势力,除了三百白虎营,就只有马遂张三王石等人算他的亲信,而这些人都只是武将,上战场可以,谋略决断却不是他们的特长,真正的谋士只有郭焕勉强可以担任。郭焕如今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李跃救了他的命,他自然也是死心塌地为李跃做事,在郭焕看来,什么荣华富贵,齐家治国,这些都不过是过眼烟云,除了报恩于李跃,苟活于世,得过且过,闲淡的时候追求酒色,内心已经被冰封,又有什么东西能够牵动他的心肠呢。
“什么,你是说这个李明锋其实就是达化县那个都尉李明忠的亲兄弟,难怪他会包藏祸心,欲致我于死地。”李跃惊讶地说道。
“李明锋,李明忠,从他们的两人的名字中将军就该联想到这层关系,若非当日将军反应敏捷,到时候李明锋一口咬定军中比武,失手伤人,岂不是后悔莫及。”郭焕一字一句地说道,表情十分凝重。
在军帐内来回踱步,李跃恍然大悟道:“当真是防不胜防,当日李明忠偷了我的功劳,我没有计较,今日他弟弟竟然居心叵测,想要置我于死地,兄弟两人还真是与我命里相冲,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我退一步别人却变本加厉,平白无故受这等无妄之灾。莫非这李明锋是以为我当日是见死不救,所以怀恨在心。”
李跃的看法郭焕并没有否定,深以为然地说道:“将军说的有理,若非如此,李明锋的杀人动机何在,又或许他的敌意并不只是这一点,李林甫是李林甫的表亲,将军青云直上,身为李林甫的人,自然会心生妒忌,如果可以掩人耳目地害你,未必就做不出来。”
“暂且不论李明锋的动机,现在凶手在我们手里,李明锋短时间恐怕不会知道这个消息,敌明我暗,主动权在我们手中,这张牌我要用在关键时刻,李林甫咄咄逼人,朝堂上如今主管太府的杨慎矜三兄弟也投到了他的门下,最近流传,杨慎矜不仅不念我父亲主动举荐的恩惠,反而反咬一口,原本父亲在与李林甫的斗争中就处于下风,现在杨慎矜的倒戈,无疑于雪上加霜。而且李林甫此人向来不择手段,我担心以后。。。”
虎父无犬子,当年李适之以武将出身,虽不似李跃这般勇武善战,政绩却也不差,然而李适之却完全没有儿子的聪明与智慧,更不懂势的利用,郭焕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在他看来,照目前的朝堂情势来看,李适之政治集团绝不是李林甫的对手,但从李适之与李林甫两个人的性格以及处事方式就可探知一二,相信李跃也是洞若观火,才会如此忧虑。
作为李跃的心腹谋士,郭焕当然要领会到李跃的深层意味,李明锋暗藏杀机,自以为逃过一劫,然而李跃私下里早就安排好人手,日夜在御林军外盯哨,在当晚就发现这九个人从御林军的偏门悄悄被送出御林军,第二天一大早出了城门,准备逃跑。
直到离开长安城很远李跃才让人收网,一番严刑逼供,这九人倒是铁铮铮的汉子,宁死不招,各种能使的招数都用过了,就是无法让他们开口,最后还是李跃的一个主意,匪夷所思地让九人乖乖写下罪状。其实李跃的方法很简单,简单的让人害怕,就是将九个分开关押,然后将他们的眼皮用小木干顶开,封闭的屋子内,没日没夜地熬他们,很快就有人顶不住这种折磨,意志崩溃,心理防线被无情地摧毁。
要说李明锋也是早有预谋,这十个人都是他大老远从太原召来的人,全都是自家培养的护院,武艺都是野路子,像是江湖侠客一般,如果追根溯源,既然是李明锋的庄丁,那也是李林甫的庄丁,李跃不愿意太早打出这张牌,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李明锋,而是作为掣肘李林甫的一个筹码,依李林甫得宠的程度,皇上最多给他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不过依李林甫的阴险谨慎为人,只要时机拿捏得好,必定可以事半功倍,也算是李跃未雨绸缪,为父亲李适之留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吧。
李跃站在那里,给郭焕一点思考的时间,看到他的表情变化,意识到郭焕差不多领会了自己的打算,这才走近继续说道:“三个月的时间稍纵即逝,安逸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洛阳那边的事务该交代的也都交代给小姐了,公子不必担心,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计划,不知我们继续在陇右还是调往他处。”
“那么依你之见,接下来三年,西北之地,哪里才是建功立业的好去处。”李跃凝视着郭焕,一字一句的问道。
这是第一次李跃向郭焕询问这样的问题,从李跃的种种安排来看,郭焕或多或少能够发现李跃不同常人的地方,而琴中仙的生意,经过两个月时间的接触,他发现琴中仙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至少郭焕可以确信一点,李跃在背后还有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正是他所好奇的地方,虽然隐约猜到一些眉目,他却一直没有主动问李跃,这就是处世之道,他一直在等,假如有一天李跃将这些秘密告诉他之时,就是他郭焕彻底得到李跃信任的时候。
在心中将西北的几个边疆重镇一一想了一遍,对比目前朝廷对周边敌人的兵力部署以及变化趋势,郭焕精光闪闪地答道:“安西都护府!”
并不感到意外,用肯定的眼神示意郭焕继续说下去。受到李跃的鼓励,郭焕分析道:“朝廷在边疆设立十大节度使,且兵力配置各不相同。**一直是我朝最大的敌人,不过最近几年之后,北边的**逐渐衰落,内乱不止,反倒被亲唐的回纥逐渐蚕食,所以朔方军的驻扎兵力也相对于开元年间减少;而两藩自开元二十五年萘禄山之战遭到毁灭性打击,元气大伤,急需休养生息,所以不足为虑。目前天朝最大的战场只有两个:吐蕃与突骑施。主战场都在西北,而安西都护府无疑是其中之最,任务艰巨,责任巨大!”
说到这里,郭焕仿佛重新焕发了生命的活力,自信地说道:“将军若要成就丰功伟业,郭某有两个选择,其一,西域诸国,习惯见风使舵,出于为本国捞取利益的目标,反复无常,而关系错综复杂。其中大半国家尊天朝为宗主国,还有一部分联被吐蕃收服,其中西域的门户大小勃律国,一向都是西域的一面旗帜,两年前被吐蕃拉拢,朝廷数次发兵,都无功而返,其中不乏名将,包括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盖嘉运等人都奉命讨伐过,却均出师不利,如果将军有机会成功讨伐渤律,为朝廷重新夺回西域的主动权,势必威震天下。其二便是在四镇之中,厉兵秣马,等待时机,白虎营都是兵中猛虎,吐蕃近年大肆兴兵来犯,不愁没有好机会。”
一口气说完这些,郭焕直觉的嗓子都哑了,然而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期待地看着李跃,希望可以发现一点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李跃没有让他失望,他也的确没有让李跃失望,只见李跃英气勃勃地坐到将位上,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安西四镇,将是你我施展抱负的舞台,这一次,本将军要让白虎营的威名响彻西域。”
李跃这句话无疑是一发兴奋剂,深深地打动了每一个男人都怀揣在心底的豪情,郭焕甩开长袍,双膝跪地。
“焕愿为公子效绵薄之力!”
两人之间的那层隔膜正在一点点被撕开,李跃赶忙走过去将郭焕扶起来,就像主公对待谋臣的礼遇给他最高的尊重,再交谈,已然觉得相互之间更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