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猛一行在几十名禁军的护送下到达了军营,一路畅通无阻 ,一进帅府,就看到楚王司马玮率领手下将校皆聚焦于此,甚至帅府正堂的中间,香案都已摆好,只等他来宣旨了!
楚王此时全身披甲,一双黑亮的眸中,桀骜不驯的眼神在满身鲜亮的盔甲掩映之下,更是英气逼人,煞气四溢,左手扶着腰间的宝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彰显意兴飞扬之姿,多年夙愿终得偿,龙腾九天今朝始,想到这里,司马玮就更是兴奋,看着入内的一行人满眼都带着热切之意!
除了楚王之外,在场禁军诸将校也是甲胄全身,神情冷肃,帅府之内,自然军纪森严,容不得嘻哈胡闹,但他们的眼中却闪着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兴奋之情,他们都是司马玮接掌禁军大营后,收服的心腹将校,自然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事情!
“董公公宣旨而来,本王甲胄在身,不便相迎,还请恕罪啊!”楚王司马玮起身哈哈一笑,散着无尽的豪迈慷慨之意,以往那种暴戾浮燥之气尽皆不见!
“楚王殿下,奴婢此来宣的可是密旨,还是请闲杂人等先退下吧!”感觉到楚王司马玮的气度心态不同于以往,董猛心中暗自诧异,莫不是以为自己真要要坐上龙椅了?暗自不屑的同时,心里又想道,任你奸诈似鬼,还得喝娘娘的洗脚水!
司马玮一楞,想到了什么,只是一挥手,大堂中的禁军将领一下子就散了个一干二净,除了董猛与护送他前来的护旨禁军之外,就只有楚王司马玮,长史公孙宏与舍人歧盛在场!
待楚王跪到香案之下,董猛往香案前一站,展开青纸诏书,随着董猛的公鸭嗓,贾后所书的圣旨很快就念完了!
司马玮听了圣旨,接旨谢恩之后,脸上满是疑惑之色,”董公公,这汝南王与卫瓘二人,只是罢官了事吗?如果他日二人东山再起,岂不是再生祸端?陛下的圣旨是不是写错了?不行,本王要马上进宫,去问问皇兄!”
虽说诛除二公,是贾后与他联手所为,可是罢官与诛杀却是两码事,这要是错了,可是抄家灭族之祸,一来这二人不是杨骏,没有擅权之意,二来,对于贾后的阴险狠辣,司马玮早已提防在心,虽然两人联手,可也不能让她在自己背后暗捅一刀!
董猛笑着伸手阻拦住了楚王,”唉,楚王殿下,您这是干什么,陛下的圣旨不是写得很清楚吗?如果真的只是罢官,何必出动城外的大军护卫宫城?这其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趁此时机,一举剿灭二人,永除后患!”
“殿下,天色已经不早,殿下还是早点准备吧,不然事机泄漏,让他们两人有了准备,可就没那么容易剿灭他们了!”看到楚王还是疑惑不肯奉诏行事,董猛冷笑一声,”如果殿下进宫询问,岂不是有违密旨本意,另一则,陛下既已下诏,可殿下不仅迟迟不奉诏,还要复奏于上,岂不是怀疑陛下,这可是死罪!”
司马玮闻之,脸色又是数变,董猛却是心中一笑!
“当然,为了让你消除后顾之忧,娘娘让老奴带来了这个!”说完,董猛又从身上掏出一纸手令,司马玮接过来一看,上面是以他的名义告知洛阳城内外三十六军的,大意是自己受惠帝之命,任都督中外诸军事,城内三十六军都归他节制,无令不得妄动,然后又说了自己讨伐亮,灌二人之事,而且在手令的下方,也盖了惠帝随身的私章!
“这..这是真的!”楚王看了之后就大喜过望,有了这一纸诏令,自己就是洛阳城内外,权利最大之人,兵权尽归他手,虽然印章上盖的不是国玺,可是在这种时候,有惠帝的私章一样有用,只要一个正统的名义就行了!
虽然这张手令不是很正规,可是楚王已经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给充斥心头,有算有什么陷阱后患,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董公公请回,请转告陛下,就说臣弟誓死效忠!”楚王努力压抑激动之情,顾不得平时多么讨厌阉人,此时也紧紧地拉住董猛的手,摇晃着感激不已!
董猛笑眯眯地走了,好久之后,楚王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把一双手往身上的铠甲上死命地擦来擦去,终究忍不住那股厌恶之意,双手握拳,猛一鼓劲,身上的铠甲随之一震,”哧哧”数声,身上的甲胄就飞身离去,却是楚王用劲胀断了铠甲上的丝绦!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今日的晚霞格外的鲜艳灿烂,矇矇地天空之上,云海升腾,霞光万道,全部都是那种鲜艳的红色,火红,橘红,艳红,夹杂着日落之前最后的金光,散落于整个洛阳城,使得千年古城洛阳也蒙上一层梦幻般的瑰丽色彩,城内的百姓士绅看到之后纷纷赞叹,如斯美丽,十年难遇,真乃奇景也!
东宫正殿屋檐之下,负手而立的太子司马遹也被这晚霞映照得玉脸殷红如血,甚至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别人都说这晚霞美艳绝伦,明日又是一个大好晴天,可他却反问自己,今夜的血腥杀戮,会不会也像这晚霞一样,夺人心魄,震惊全城?
“殿下,宫外传来消息,二公皆收到传信,只是汝南王殿下见信之后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而卫瓘大人刚把府内仅剩的两个孙儿卫璪与卫阶送出府外!”刚刚接到消息的士猗马上前来禀报!
卫公还算明智,如果他也出门避祸那就好了,只是想想他的性格,司马遹又摇摇头.还有汝南王,真的这么刚愎自用,听不见人言吗?如此一来,如果他全家都在府内,那汝南王一脉岂不是要断后了? 司马遹心中暗叫可惜,”汝南王全家都在京城吗?”
“哦..这个,小人不清楚!”士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郝然地答道!
“算了,你下去吧!”司马遹面无表情地挥挥手!
城外帅府之内,中年文士捧过那道手令,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又展颜笑道,”不管怎么样,有了这道手令,殿下即便在今夜行事稍有鲁莽,朝臣们也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楚王与在场几人都松了一口气,歧盛又建议道,”殿下,是不是马上就派人去三十六军宣读此诏?”
楚王兴奋的神色一顿,摆摆手道,”且慢,先派人叫淮南王,成都王,长沙王三位王弟驻兵于宫城诸门,共襄大事,等他们的兵马就位之后,然后派精干士卒去三十六军传令,其实这传令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要知道洛阳城内一半兵权在皇后手上,另一半却在本王手中!”
说到最后,楚王又兴奋得哈哈大笑,走过去拍了拍歧盛的肩膀,”歧先生大才,此次大事得成,先生居功不小,以后就是本王属下第二军师!”
歧盛那瘦小的身躯被楚王两下重手拍得生疼,只是楚王现在高兴得很,他不可能此时坏了气氛,只得忍着痛陪笑道,”为殿下效力,是属下的本份,祝殿下旗开得胜,鱼跃龙门化真龙!”
听了歧盛的拍马之言,楚王又得意得哈哈狂笑起来,良久之后,待楚王停下笑声,中年文士又建议道,”今日之事,不只是诛除欲谋逆之亮灌二人,而是要行非常之事,殿下到底年轻识浅,威望不足,不如学宣帝陛下,当年宣帝废曹爽,也是引太尉蒋济同举大事,以增威重,吾遍观朝臣,司徒王浑不仅是开国元勋,也是灭孙吴之大功臣,在朝在野都具有极高的威望,更关键的是,他也曾统帅千军万马,为三军所信服,要是能得他之助,洛阳城内无人敢撄殿下之锋!”
“好,先生此言甚是!”司马玮闻言也是眼前一亮,把手一拍,”来人,马上去司徒府,请得王司徒前来共襄大事!”
歧盛听了之后,深深地望了这中年文士一眼,那中年文士只是迎着他笑笑不语,歧盛脸上马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自己要在楚王手下做事,这中年文士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再说其心思之机敏,玲珑之智慧,更在我之上,得罪他实属不智!
洛阳城内,几十名全身戎装的禁军士兵一进城门,就分散开来,分成三个方向,绝尘而去,引得洛阳城内的百姓士绅商贾大为吃惊,这是哪里来的禁军,居然敢在洛阳城内放马狂奔,难道就不怕新任司隶校尉傅祇傅公吗?
前不久,司马澹的司隶校尉由傅祇接任,傅祇为人刚正不阿,不附权贵,自受命之后,狠狠惩治了一下洛阳城内为非作歹的贾郭两族的纨绔子弟,时人无不拍手称快!
可是没等这些百姓看出什么苗头,没多久,洛阳城内开始乱起来了,不知从何处传来,马蹄奔行地震动声,咚咚震天响,还有行人的喧哗吵嚷之声传来,百姓们都意识大事不妙了,洛阳城居然有大军出动?
风吹过,声响起,原本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立即空无一人,人群如倦鸟归巢一般纷纷返家,归之不及就往街道两旁相熟的住户家躲去,只留下青石板路上呼啸而过的灰尘与落叶!
感觉到马蹄地震动的确是朝皇宫的方向而去,百姓们躲在家里皆是相对无言,洛阳城之内又要再起一番血雨腥风吗?两个多月前的杀戮再次浮现于百姓们的心头,相顾骇然,脸色皆是苍白无力!
东宫,宫城城门之上,跪坐于城楼中的太子司马遹一身戎装,盔甲鲜亮,身前的案桌之上摆着一把宝剑,身后肃立护卫的正是李世杰,铁甲覆身,面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沉默不语!他自己则是端着茶盏吹一口气,再喝一口茶,动作优雅,惹人羡慕,表面虽若无其事,可是心里却丝毫不能静下心来!
终于,有人上得城楼,前来报信,
“殿下,淮南王,成都王,长沙王三王大军皆已驻防宫城诸门!”
喝茶的动作一顿,立时下令,“再探,再报!”
“是!”那传令士卒立即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