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遹横了他一眼,“你小子说话注意一点,什么吴人,现在都是我大晋之人,就是要叫也应该叫江南之人,给别人听见还以为我们朝廷看不起他们,还以为我们没有把江南的百姓当成大晋朝廷的人呢?”
卫璪立时给司马遹这一句话噎得有些面红耳赤,他红着脸拱手道,“公子教训的是,是卫某失言了,只不过,现在朝廷上大部分人对他们江南人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
司马遹笑道,“这就是为什么祖父下诏要召天下士人入洛,和举寒素的原因了,从朝廷的角度来看,用人也要不拘一格,虽然现在是九品中正制,但是士族也不全都是有用的人才吧,不足的地方就要在地方上去抽补了!你的祖父不也是反对九品中正制的吗?”
太康九年以前,武帝也有感于当前朝廷中充斥于门阀贵族之人,有许多人无才无德,曾多次下诏,“吴之旧望,随才擢叙”,就是要鼓励南人出仕,可是开始时北人鄙视南人为亡国之人,而南人也多有丧亲亡国之痛,江南的一众豪杰以隐居不仕于朝廷为荣,可是就在今年,或许武帝也有感于自己时日无多,想多挑选一些良材,好为后代的君主所用,在今年初就下诏,“内外群官举清能,拔寒素”,意思是无论中央的官员还是地方的刺史都可以举贤荐能,并且大力提拔寒门学子。
司马遹心想,外面三个人应该都是从江南来的,从他们的口音都可以听得出吴侬软语的味道,只是听他的词中多有怨愤之意,肯定是仕途不畅,他唱的这首词是仿《西北有高楼》而来,这首诗就是东汉时的人所做,概叹当时朝中有外戚和宦官专权,自己却仕途不畅的失意之情,外面那位书生,估且叫他书生,虽然改了一些词,可这意思却是差不多地!
正在此时,酒楼的小二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许多上菜的小工,一人一盘,菜上面还有小碗盖着,从里面冒出浓浓地香气,小二笑道,“公子,您要的菜已经上来了!”
只是几下功夫,两桌菜就上齐了,看到小二正准备关门退走,司马遹就叫了一声,“慢着,小二哥,你知不知道外面那几位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那小二一听这位贵公子去问外面的几位?他想了一下才道,“公子,他们应该是江南人,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懂,不过有时候还是听得懂一点点,我好像听那个刚刚唱词的公子喊他对面那位叫士龙,两人应该是亲兄弟,是接待一位从江南来的好友,喔,对了,那两人姓陆,我听见有人叫他们陆公子,他们俩以前经常来这里喝酒!”
司马遹眼前一亮,姓陆,字士龙,那不就是陆云吗?他转头对那小二笑笑,“没事了,你下去吧!“
慕容珊珊看到自家公子的眼光精光一闪,便低声问道,“公子认识外面的几位?”听到慕容珊珊问话,卫璪也张着耳朵准备听个明白,而王卓那个家伙早就开始对着桌上的菜肴开始进攻了,对几人之间的话题不闻不问。
司马遹笑着道,“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如果什么东西都一早说出来,那不就没意思了吗?还有,这么多的好菜,还是先吃饭吧,你看王卓那个家伙像是饿死鬼一样,不要让他把菜抢完了!”
说句实话,王卓虽然是个楞头青,好吃是没错,可他也不是个傻瓜,他挟菜时只夹自己面前的几盘,慕容珊珊前面的他连筷子都没伸过,司马遹这话纯粹就是取笑他,而慕容珊珊一看王卓前面的几盘快空了,也没注意自己前面的都没有人动过,惊叫一声,“我前面的谁都不许动哦!”
司马遹看到慕容珊珊伸出手臂抱了一个圈把她前面的几盘菜都圈住了,就好像是一只小母鸡护自己的小鸡一样,不许别人碰自己的地盘,乐得哈哈大笑,而卫璪和王卓这时注意了到了这种情况,可是司马遹可以笑,他们两人就只有忍住了,急忙满脸通红地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慕容珊珊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吃起自己的饭来。
真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啊!司马遹叹道,忽然他才有点古怪地想起来,慕容珊珊才十三岁吧,自己现在和她什么都做过了,只差最后一步了,自己是不是有点禽兽不如了?如果放在后世自己应该会人人喊打吧!不过司马遹转念又想起昨天晚上慕容珊珊那小女人一样的妩媚样儿,心里就热了起来,管他呢,小爷这是在晋朝,这样做很正常,如果不这样做才是不正常的,给自己找了一个貌似光明正大的理由,司马遹就放下心事吃饭,顺便也听听外面几人的谈话。
“士衡兄,听你刚才所唱之词,好像是有满腹怨气啊?难道在京中诸事不顺?”一个年约三十多的中年男子言道,他的声音浑厚清朗,一听就再也忘不了。
只听先前那唱词的男子叹了一口气,随后滋地喝了口酒,抹了一下嘴后,才道,“彦先兄有所不知,我兄弟二人先你一步入洛阳,对于京中的这瘫水可算是了解得差不多了,一句话,这里面深着了!”
“喔,还请士衡兄明言,也好让愚兄有个心理准备!”那年中年男子道。
“彦先兄,兄长和我入洛之后,就依照周浚大人的吩咐,先拜访了当朝太常张华大人,张大人对我兄弟二人颇为看重,还声称‘伐吴之役,利获二俊’,虽然这有点夸大了,但他爱护我兄弟二人的心思是非常明确的,而且他也经常在朝廷诸公面前推荐我兄弟二人!”另一位男子开口了。
“咦!”那中年男子奇道,“这是好事啊,以张大人的声名,再加上二位的才名,想必二位应该能获得重用吧!”
那唱词的男子恨恨地道,“可是那些身处高位的家伙居然看不起我兄弟二人,王武子,刘道真,卢志等人皆是以羞辱我兄弟二人为乐!”
听到这里,司马遹一桌上的人都停了下来,看向王卓,而王卓刚才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也抬头向周围望了过来,一看众人都着他,就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对了,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叫王武子,是谁啊?”
王卓的父亲王济,字武子,加上他爱好弓马,武力超群,别人都是叫他王武子,司马遹在心里很是可怜他,这也是个可怜的娃,在家里被自己的嫡母欺负得惨了,连饭都吃不饱,自己每次和他吃饭看他都跟猛虎下山一样!
司马遹心中转了数念头,笑道,“没有,你听错了吧,继续吃你的吧!”王卓一听自己听错了,“哦”了一声,又埋头苦干去了!
卫璪在一旁暗暗撇嘴,以示不屑,真是个吃货!自己老爹被人骂了都不知道!
“啊!何至于此?”那中年男子大吃一惊,要知道以这二位的家世身份,家族里的人以前在吴国可是出将入相的,他二位的祖父与父亲又是天下闻名之人,就算是敌对国也不应如此吧?
“那你们二位今后有何打算啊?”中年男子问道,“是继续留在洛阳,还是回吴郡?”
那位唱词男子的弟弟笑道,“彦先兄不必忧心,我兄弟只是为他们的态度忧愤而已,入洛之时陛下已封我兄弟二人为郎中,只不过有名无实罢了,对了彦先兄,你入洛了肯定也要拜见陛下的,到时也会封你一个郎中之职,如果想要升迁,就要朝中权贵举荐了,但朝中的权贵都不待见我兄弟二人,所以刚才兄长才作词抒发忧愤之意!”
中年男了一听,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确实做到了诏旨中的内容,只要你来,按你的家世可以封你一个郎中之职,现在的郎中是诸尚书之各曹司长,具体的就是尚书台下置六部尚书,每尚书下面管六曹,每曹的职官就是郎中,如果是实职那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官位了,如果是虚职就只能看了!
那唱词男子又道,“现在是士族掌权,我陆家身为百年豪门,现在虽已势弱,但我兄弟二人早就发誓要重振家门,只是江北士族多视我们南人为亡国之人,彦先,任重而道远啊!”
那被称为彦先兄的中年男子默默点头,他自己还不是一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定北上洛阳,自己出身的顾家在吴国时也是名满天下,到了现在吴国已亡十年,不复昨日盛景,为了家族延续,自己也只有这一条路走了。
“士衡兄,愚兄敬你一杯,今后你我共勉之,干!”中年男子说着一仰而尽。
“好,干!”
“干!”
到了此时,司马遹已经确定,那两个兄弟相称的男子应该是吴国吴郡陆氏之后,既使是在后世都非常有名的陆机,陆云兄弟二人了,他们的祖父陆逊,就是夷陵之战中一把火烧了刘备七十万大军的猛人,他们的父亲陆抗也不差,曾以一人之力抵抗魏晋强兵二十军,他死之后,吴国再无良将,直至灭国!
这个陆机和陆云的带兵本事也不知怎么样,不过他们俩的才学都是不差的,怎么也要笼络到东宫中来,以免以后落到贾谥那等人手上,为他增加声誉,还有那个中年男子,与陆氏二人兄弟相称,想必也是出于江南顾陆朱张四家之一,嗯,也要把他收到麾下来,免得便宜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