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安国府]
羋华阳穿着紫色的长袍,华贵孔雀翎羽尾裙上,缀着各色的宝石。
纤腰间,还系着玉环,显得女子腰部更显婀娜。
修长的脖颈项间,是西番的金丝玛瑙项链。
左手带着红、蓝、紫、金四色宝石金环打底的戒指,右手拿着紫蓝色孔雀翎扇。
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扮,衬的女人像是18岁的少女一般神采飞扬。
额间的琉璃蓝色的花印,给女子又添几分出尘。
在周围人的羡慕下,她如同孔雀仰着头,扯高气扬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华阳夫人得宠的传言,怕是已经满天飞了。
而进到内室后,她便将头上的足足十斤重金簪玉饰,以及身上一干的首饰通通扔在地上。
“叮叮咚咚”的声音格外杂乱,价值连城的玉镯在地上打了个滚,落到了男子脚旁。
“阿姐?”,阳泉君看着疯妇一般的华阳夫人皱眉道“你怎么了?”
“夏姬,还不是疯了的夏姬!”芈华阳恨恨的说道
“这有什么气的,一个疯女人能是你的对手?但殿下也真是太看重夏姬了,即便是人疯了也一如既往的对待她,真是痴心无比
想想现在,放眼这个府里,也就夏姬才是我们心腹大患了”,芈宸骨节分明的手缓划茶盏上翡漏芙蓉纹重花盖,语气有些轻蔑的说
在他思想上,女人只是男人无关紧要回忆里的爱情,而夏姬顶多就是投胎时的命好点,刚是最高贵那个人的回忆而已。
况且,即使不是夏姬,也会有别人,与其来个难对付的,那还不如是现在这个疯子。
“……”芈华阳站在一旁面容阴沉,沉默不语
芈宸见状,端着茶不动声色的轻尝了一口后,放下说“今日我退朝之际,一个珠宝贩卖商人,迎着我的马车高声叫卖,我本想给姐姐添几件首饰,便去瞧了瞧”
羋宸看着芈华阳仍然一言不发的样子,缓缓将携带来的红木匣子放在桌上
芈华阳看见那红匣,撇了撇嘴,眉心微动,抿嘴一笑像是释然一般,坐到一旁的梳妆台前抚了抚眉头说“整个家族,也就你还记得我这个姐姐了”
不经意间,一道浅如尘埃的皱纹让芈华阳动作凝滞,一瞬间她脸色一变。
猛然站起,把台上的东西一扫而空,扔在地面上。
“砰砰砸砸”的声音让芈宸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又怎么了?”,芈宸对于这个神经兮兮的长姐忍不住责备道“你是要把整个安国府给掀了”
芈华阳怒道“隐颜钿为什么不管用了?”
“什么!”,芈宸心中一惊,快步走过去,仔细的打量着芈华阳的额头。
华阳夫人额间的钿花宛如琉璃一般透亮,却淡淡泛着冰蓝**。
指甲盖大花印开始变浅,好像和主人娇好的容貌一样,眨眼就要消失。
“华阳即将色衰爱驰,又非殿下所爱之人,若有朝一日殿下想起来什么或者爱上了更年轻漂亮的人,大人将何以容身于朝廷?”芈宸猛然想到那个珠宝贩卖商的话
闹市中有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摊子,摊子上铺满了金银首饰、奇珍异宝,而摊主却是瞧也不瞧的在一旁练字。
偶尔来个人问价钱,也不说话,继续练字,周围尽是指指点点的看客。
芈宸让车夫停下来,推开人群,向摊子前走去。
一身儒生装扮的摊主,平淡无奇的容貌脸上,那狐狸一样的眼睛和周身令人发指的阴寒气息,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特征。
摊主看见芈宸过来,也是头都不抬,视若无睹。
“你做生意不招呼客人吗?”芈宸看见儒衣男子这个模样不由得问
“我卖珠宝,我爱惜它们,所以从来不卖给将死之人”男子仍然没有抬头,低着头说道的话语,引起了羋宸的兴趣
“哦?为何说我是将死之人?”芈宸不动声色的问
男子不慌不忙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那双狐狸的眼睛眯起,看着芈宸,半晌突然轻笑说道
“恕我直言,阳泉大人无功于秦国,只是安国君为取悦于华阳夫人,向秦王推荐,大人才被任用
现在大人权倾朝野,富压群臣,公卿注目,诸侯感到不平
我常听人说,以色貌之美取人者,必以色貌之衰弃之,一旦华阳夫人色衰爱驰,大人将何以容身于朝廷?更何况”
男人靠近芈宸,那双狐狸眼此刻像是狮子一样,盯着垂手可得猎物。
他停顿道“安国君爱的还不是华阳夫人,恐怕这一点旧情都不会有”
……
芈宸端起芈华阳的下巴,也不顾得什么礼节问“你十八岁从母亲那里得到隐颜,我只知隐颜传女不传男,永驻容颜,它是从哪里来的!”
芈华阳听到自家弟弟最后的询问,整个人脸色不好了起来。
“它的来历,你知道了不会有好处的”,芈华阳闭上眼睛,头转向一旁,语气颇为强硬
芈宸见到芈华阳抗拒的表情,眉头纂成一团,身体内的女子低于男子古板的思想作祟。
他逼近芈华阳,手扳过芈华阳的头,让芈华阳一阵吃痛。
“殿下不爱你,你现在靠的就是和夏姬相似的脸,一旦年老色衰,你觉得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府里一批批新人,但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不是不知道”芈宸毫不客气的说道
自家弟弟的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男子的一双眼睛如同虎狼逼迫猎物一般,看着芈华阳。给芈华阳一点一点苍白下来的脸,又点上一把火。
“阿姐,我和你是一派的,一旦我们任何犯错失宠,株连九族时我们两个可是一起的”
半晌,芈华阳叹了口气,她太清楚自己不是这个弟弟的对手了。
至少,她这个姐姐捉摸不到,这个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亲弟弟的心思。
“你知道鬼门狱吗?”芈华阳说
“鬼门狱?七国何时有这座牢狱”芈宸见到芈华阳松口,眉头展开,缓缓坐了回椅子上,思索半天后摇头
“鬼门狱,不知道很正常,它毕竟不像雪臣女一样出名”芈华阳说着松开被芈宸抓的凌乱的长发,绸缎一样的墨发从她手指间一泄而下
“七国第一刀,曾经孤身一人挑战玉界离恨天君以及五城十二楼的各个剑修,一人一刀救回鬼谷道人——鬼谷子的人,就是雪臣女,她就是鬼门狱中的人
鬼门狱中还不乏雪臣女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稀世难见的其他奇才”
“雪臣女”芈宸不由得喃喃道这个不知来历的刀术鬼才名字
她的刀术在每一处都是赫赫有名,一把滕龙刀单挑剑界百千剑修,五大上古剑仙。
凭一人之力,从玉界五城十二楼处救走鬼谷子。
刀术上,这个女子从未逢敌手,天纵奇才这个词简直为她而生。
“鬼门狱至少有六千年的过往,监狱分为内司、外司
外司又分两派,第一刀客雪臣女为首的菩提坊,万年百尾狐妖不良为首的声色处
这两个外司驻扎在外界,足迹遍布六界,维护六界平衡,以及追捕鬼门狱的逃犯
内司也就是关押存放犯人、物品的本部,那里由鬼门狱司狱长亲自镇守”
芈华阳像是说遗嘱一般沉重,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顿了顿。
微微发抖的右手指,扼住同样瑟瑟发抖的左手腕,低声道
“三尺吊魂红,千里鬼泣仇,
一盏青骨灯,九界引天流,
与玉界天帝平分秋色,与菩提界百佛同坐的鬼门狱主——何千岁
菩提界的佛陀们已经千年不问世事了,修罗道和我们人间道一直保持中立,剩下的六道形成三派
以鬼门何千岁为首,抗拒玉界天帝帝释天、天行者以及天君们的阎罗、妖魔两道
和以天为首的鬼、怪两道,二者维系着平衡
而其中何千岁与天平分秋色,这平衡直到百年前的商纣的封神之战后被打破,鬼门狱完全压制了天。
而何千岁本人更是重创帝释天,将他封印于北冥冰海,。
同时还关闭了玉界通往各界的道路,使玉界仙人一度从八界消声灭迹”
“你是说,隐颜就是从那里得到的”,芈宸手指抚摸着腰间的玉佩沉思道“为什么母亲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你忘了母亲是阴阳家的人,曾经与何千岁有过一面之缘,她们做过一笔交易”
芈华阳,这个不可一世的华阳夫人。她的眼前仿佛又到了那一年,自己即将嫁入安国府前发生的事情。
母亲一身素衣,容颜衰老比以往都要的厉害。
母亲额头上那朵花似乎和以往有什么不同,那额花以往更栩栩如生,如今倒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失去了生气。
一身官服的父亲站在母亲一旁,当看到自己时,露出了以往都没有过的厌恶表情。
母亲额头不断淌下的冷汗,打湿了妆容,整个人仿佛女鬼一般可怖。
羋华阳正想说话,男人却无视了她,甩门而出。
接下来母亲说的话让她印象深刻,一向坚强高傲的母亲颤抖着告诉她何千岁的模样。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说这个女子,她也不知道一向相敬如宾的母亲和父亲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好恶心!”
虽然很大逆不道,但是这个没有了往日荣光,简直是市井随处可见老妇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华阳撇过头,表示无法接受。即便如此,她也不自觉的记住了母亲的话。
“红色,很冷的红,很可怕的女子,除了想死的人,没有人再蠢到会和她针锋相对”
羋夫人说“和何千岁打交道,你要有失去一切的准备,因为你算的是最多是天下,而她算的是六道轮回
那个不知道活了多久,一身红衣就像夜间游荡艳鬼的女子满口谎言,她既不相信别人,也不需要别人相信她
在她面前谦卑的下人,永远比高傲自大的来客活的久
自傲又自负,可她确是有那个资本
所以华阳你绝对不可以和她对上知道吗?你必须向我发誓……”
羋夫人坐在病榻,那枯枝一样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发誓“不干涉鬼门狱”后松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倒下。
“鬼门狱……”芈华阳用手按着一阵阵眩晕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不适
“你知道怎么找到鬼门吗?”见状,芈宸急匆匆追问道
“母亲的房间里,不是总是有一盏不用的琉璃青翡翠拢纱提灯吗?点燃里面的松油,会有人带你去的”
芈华阳站起身,莲步轻移,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弟弟。
她美目波动,提醒自己急于求成的弟弟
“母亲临死前说了,我们不到最后绝不可以打那盏灯的心思”
“这已经最后了,陛下已崩,殿下将继位,而你需要坐稳后位”芈宸抬头看着芈华阳,眼睛中膨胀的欲望是芈华阳非常熟悉的
那是比曾经父亲狼一样的眼神更为毒辣的眼神,他是虎豹。
华阳款款走到一旁窗边,刚刚停下的雨,即便将泥土冲刷了一遍,庭院中也仍然有点点泥泞。
两个人讨论的太久,以至于没有发现屋子里是如此闷热,简直像就是个活棺材,要把所有活东西都弄死。
她看着仍然不出晴的天空,抬起头,那双属于女人特有的情眸观察着天空东方那颗帝王星。
她的脑子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让她沉思起来。
“你等等,夏姬的儿子不是还活着吗?”
芈宸听到一旁的姐姐突然出声,侧头看着她。
而此刻,窗边芈华阳面目有些可怕,她扭头神情诡异的问
“公子异人在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