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宫禁军们拖着黑色的铁甲,在雨中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宫殿走来的时候,魏澜凶恶的看了面前泰然自若的女子。
她咬破下唇说道“我儿白仲你要发誓保他平安”
“妾发誓”,何千岁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毫不在意的,慢悠悠的说道
她的话刚落,魏澜便消失在她的眼前。
然后一直卧坐的她缓缓站起身,红色的外袍耷落在地。
她轻移步于床榻,伸手,拔出了那把匕首。
黑铁打造的匕身泛着黑光,冷冷的照着她的眼。她撇了一眼内室壁墙上挂着的七国版图,嘲笑似的笑了笑。
嘴角放下的那一瞬间,披着红袍身体化为万千幽红的蝴蝶,一股脑冲破了檀木纸窗,在雨中飞向远方。
宫殿外,淌着雨水的长戟,围成一个密不透风无解的圆圈,罩住了里面行刺秦王的女鬼。
魏澜看着那些长戟,泛着寒光的的戟头像蛇一样注视着她的身体,蠢蠢欲动。
那沾满血湿濡的白裙,在雨中更加湿濡起来,黏糊糊的贴在她的身上。
看着四周密不透风的圈,她想起曾经也是这样一个圈。
年少轻狂的自己穿着朱色水袖舞裙站在里面,挺直背,微微一笑,便将周围所有舞姬粉黛比了下去。
她努力扯出的一抹笑容,在士兵眼里却是鬼一般诡异无比。
笑容还未褪去,一瞬间,前前后后的铁戟便齐齐穿透她瘦弱的身体,火把把她鬼魅一般的脸照清楚。
骨肉穿透的沉闷声在黑夜响起,那白裙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她的身体被长戟高高架起。
她看着穿透自己的身体的戟头处淌下的血,意识开始溃散,她嘴角蜿蜒下一道红痕。
恍惚间,她似是又回到了那年。
战鼓阵阵,她策马扬鞭,沿着出征的队伍狂追了十里,只为了对那个人说“若你凯旋而归,我就不去报仇”想到此她仍然固执笑着
那惊心动魄的笑容,让士兵们不由得松下了手劲。
长戟把她缓缓放下,魏澜软软的倒在地上,低低喊了一声“白哥”便闭上鸦睫再也没有张开
想想二十年前
“红造起微澜,声色托夏色,微澜夏日风中起,怎敢比得夏色浓”
这首不知名诗人作的诗,在二十年前,陪着的魏家小姐的名字和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不经意传遍了大街小巷。
纸漫金迷是温柔乡,胭脂红来最糜烂。
官家负责的红造局和有前七国第一美人少司不良压场的声色处,双方各有一大舞姬,两个人为所属处争夺天下“第一胭脂舞乡”的称号
双方在声色处的五凤圆楼中,相比舞技、歌词、诗赋。
然红造出才女,声色处出妖姬,双方各有千秋,最后竟不分平手。
那时出名的舞姬有两个。红造有个会跳失传已久“百越鱼龙舞”的魏澜,声色处有个深得少司不良“百鬼舞”真谛的夏姬
没有人会忘记那个时候,两个女子的名字挂在高高白绸上,以泼墨般的草书写在绸上面。
白绸黑字是魏澜,金字的红绸是夏姬。
一色占据左侧横楼,一色占据右侧横楼。
无数段绸缎飘扬在空中。而天空中,一轮残月压在了圆楼顶上。
月光射在汉白玉雕的高台,发出幽幽的蓝光。
两个女子站在台上相互对视,后面是各自的掌柜。
红造局的司局长相思,声色处的掌柜少司不良,隔的远远的相互对视着。
台上台下四个女子岂止是绝色,简直是销魂。
站在那里,远远看去似天仙下凡,似魅魔出世,比一堆金银堆在那里还要要人命。
可惜一转眼,那台上的两个女子便是物是人非了。
红造的魏澜嫁给杀神白起当了将军夫人,如今却家破人亡,尸骨无存。仅留下一个遗孤,孤身漂流于世间。
那夏姬先被带入皇宫后,又被接入太子的安国府,生育下来历不明的一个男婴。
位于权利中心,毫无力量的人在这漩涡里,只能永远被人带着沉沦,这点尤其是女人最为突出。
当年念念不忘夏姬的人,再见面后也纷纷摇头,不由得感叹一个绝色佳人被毁的怎是一个干干净净可言。
整个人疯疯癫癫,见人便问自己赵国为质的孩子,或说些疯言疯语,形如泼妇,全无当初的意气风发。
可笑人生世事无绝对,更多的是前身富贵,后身尸寒。
胭脂香熏的已久,却也道是不停。
君可知心有所求时,佳人身已有千千劫
秦昭襄王五十六年,在位五十六年的秦昭襄王嬴稷去世,太子安国君嬴柱继位。
那个曾经威烈昭彰,天下为骧,可以堪称天子的男人,终于闭上他那窥视天下的龙眸,落下了他传奇的一生。
连那些未说出口算理清的秘密,也随着一铲铲的黄土埋入地下。
只是不知道,在他的记忆中曾经那个生如夏色的女子,到底在他的一生占了几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