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叹了口气,将晾好的温水送到她唇边,道:"这会儿早朝已经开始了,陛下一大早就来过了,说是散朝后再来看您。"
她将沈君兮操心的事儿都说了明白,沈君兮方才放下心,就着舒月的手喝了些水,恢复了些许精神。
却还是感觉自己没什么力气,头疼的要命。
舒月伸手替她按了按,沈君兮方感觉缓解了一些。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沈君兮一直自认体质不错,可如今生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原因。
当初堕胎之时,她便未曾将养休息,不知南宫无言给她下了什么,一身内力也渐渐散去,大梦初醒之时,她已然是个名副其实的纤弱女子,只是这一切,不好去和别人说罢了。
然后便是给北辰修下药,自己也吃了化功散,那方才真的是将自己自幼习武那点儿底子除的一干二净,再加上作业受凉,郁结于心。
她不是铁打的,又一味的作践自己,心如死灰,如今总算是,倒下了。
她还是打算等锦瑟那边传来消息,如今,倒不如趁此机会休养生息。
未来的路还很长,如果她只有一个人,她大可就此睡下去,远离这世间纷纷扰扰,任他们争来斗去。
可她不能,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北辰修和小皇帝之间的那个平衡点,若是她退缩了,这北诏必会大乱。
更何况,小皇帝还没有长大成人...更何况,北辰修如今被囚宫中,失了反抗的能力,若是没有她,唐淮会怎么对他?
沈君兮不敢去想,她微微阖眸,试到舒月纤纤玉手力度适中的替自己按压太阳穴,让人些许安宁。
她忽然抬手握住了舒月的手腕,声音低沉柔婉,"这几日,定要将昭华殿盯好,莫要再出现上次那种事情。"
舒月明白,沈君兮说的是刺杀一事。
"奴婢明白。"舒月淡淡回答,便见沈君兮倦极阖眸,神色憔悴,让人心疼。
舒月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即是如此,便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沈君兮病重未上早朝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自然也落到了北辰修耳中。
他这么多年来在皇宫中安插的人也不少,魑魅走后,他也能勉强通过其他人得到寝宫外的消息。
只是要传消息出去,要他们替自己办事儿,就有些困难了。
昨日他的话着实重了些,却也未曾料到,沈君兮会就此病了,其实是有些着急的,他想去看看她,到底病的如何,昨夜心硬如铁觉得就算沈君兮真的有什么事儿也无所谓,只要结果是好的,可当她真的出事了,北辰修却又心急如焚。
沈君兮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姑娘家,一点病痛的受不住的那种,她能不去早朝,就说明病的不轻。
可...北辰修在寝宫里驻足,北诏的太后病了,整个皇宫、太医院都会忙碌起来,她身边从来就不缺少关心她的人,可北辰修若是真的去看了,就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这样一想,当真是有些悲哀。
北辰修苦笑,事到如今,他也只剩下了一条路选。或许见不到沈君兮是一件好事,他就可以义无反顾的去部署,去争去抢这江山。
犹记那年桃花乱落,红如雨,佳人一袭嫁衣,站在红绸那端,自己给出的承诺,"若你愿与我拜堂成亲,这北诏的皇位,我必不会染指半分。"
自那日一过,和她拜堂的人分明是他,她该是他的王妃。
如今,他要毁诺了,不过是为了,迎回自己的王妃罢了。
事已至此,北辰修不会再去想沈君兮会如何了,而唐淮到底是不是北辰风的父亲,也不重要了。
北辰修觉得他是,那么他就该是。
给北诏先帝下毒的人,也是他。
调查清楚事实真相已然毫无意义,反正总不会冤枉了唐淮去,北辰修清楚的知道,唐淮,留不得。
就算他最后会顾念自己和沈君兮的情分,留小皇帝一命,可唐淮,却必须死。
不论过程如何,手段如何,北辰修只要那个结果,无论黑白是非,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就算是黑的,北辰修也必须给他洗白了。
他的反击,是时候开始了。
晨光熹微,昭华殿的方向,一只信鸽破空而出,好似一道白光掠过,并不明显,去的,是摄政王府的方向。
而宣和殿那边,早朝方散。
今日是上官钦为相的第一天,谁知却未能看见沈君兮,直到唐淮出来说太后病了,今日早朝他代为处理,方才明白。
也不知她病情如何,上官钦有些心绪不宁,也就没有注意到唐淮在隐隐的巩固自己的势力,在朝中立威。
纵使他上官钦是丞相,位列百官之首又如何,唐淮是皇帝的老师,在主政太后不在的情况下,更有坐在小皇帝身侧指点江山的权力。
可这朝堂之上,纵使沈君兮和北辰修都不在,也不缺少他们的拥护者。
唐淮的路,注定不可能一帆风顺。
近期北诏的确没什么大事发生,没了李文辅做丞相之时和唐淮、刑部尚书、户部尚书的明争暗斗,当真是有些无趣,很快不欢而散。
小皇帝惦记着沈君兮的病,急着回去看她,很快便让李公公罢朝。
唐淮在一旁静静看着,也没有拦他,他知道小皇帝是在乎沈君兮的,毕竟,在小皇帝眼中,她是他最后的亲人。
他们相聚的时间也不多了,此次沈君兮病重就是最好的契机,唐淮也该出手了。
小皇帝离开后,他自己,让侍从带了奏章,去了御书房。
好似处理政务主政者,真的成了他一般。
再没有沈君兮的掣肘,也谈不上辅佐小皇帝的名头,就只是他一个人,在御书房批阅奏疏。
好似这天下已然尽在他手。
唐淮没有谋反去当那皇帝的意思,只是这九五之尊之位又有谁不想得到呢?手握重权生杀予夺的感觉,谁都想多体验一会儿。
他不知道的是,今日他代太后和陛下理政的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皇都,舆论在朝着太师过于僭越的方向慢慢演变,甚至有大胆的人提出了唐淮本是前朝余孽的猜测。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传的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