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有些着急了,原本她跟着沈君兮到了昭华殿,便去了云展那里,却不知何时沈君兮一个人走了,还吩咐了宫人不要跟着,也不知道她和北辰修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天黑了,要满宫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小皇帝那边,舒月只说沈君兮有要事处理,只因小皇帝若是知道沈君兮不见了,想必又得掀起一番风波。
沈君兮一直是知晓分寸的人,舒月本以为她散散心就会回来,便率先回了凤栖宫打点,谁知时间一点点过去,却还不见她人影。
就在舒月快要出去找人的时候,终于在凤栖宫门口看到了那个身影。
沈君兮还穿着今日下了早朝时的衣服,祭红宫装和沉重的发饰似乎压得她有些疲惫,步履缓慢,好似...行尸走肉。
"娘娘。"舒月匆匆迎了上去,沈君兮轻轻嗯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舒月替她卸下了头上凤冠,一一褪去云肩,外披。
沈君兮按住了她替自己按摩脖颈的手,淡声道:"替我备水沐浴吧。"
舒月怔了怔,见沈君兮没有起身去水房的意思,便道了声是,派人将烧好的热水抬了进来。
然后在沈君兮的吩咐下退了出去。
她知道沈君兮沐浴时不喜欢有人打扰。
待整个寝宫都安静下来,沈君兮方才褪去外衣入水,环抱着双膝,怔怔的看着前面。
她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在思索自己和北辰修的关系。
从原本的互许终生,宁愿浪迹天涯远离朝堂纷争,到后来她不得不入宫,他成了摄政王,微妙的平衡。
再到她出手,将他打入无边深渊,然后又去乞求他的原谅一般,将身心交付。
可悲又可笑。
现在,她该怎么办,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呢?
她晌午的时候本来还在想,修书一封,等锦瑟探明真相。
可这真相还没探明白,她就一时冲动,好似弥补什么一般做了那些事。
在那个时候,她就明白,自己信了寿亲王的话。
北辰修如此做,只是想好好的活着而已。
多么朴素而又简单的想法,这一切的改变,与其说是因为他的野心,倒不如说是因为她。
是她害了他,他本来可以偏安一隅,过得很好,都是她的错。
北辰修今日所说的那些话字字泣血,却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着一个事实。
沈君兮拿他当王元牛勿,他却动了真感情,然后被伤的体无完肤。
沈君兮不可抑制的开始心疼,心乱如麻。
她该怎么对他。
正如他所说,自己欠他的太多,孩子、自由、还有那一身诡秘莫测来之不易的武功。
她一直在伤害他,伤害他身边的人。
他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轻易原谅。
可他还爱她吗?答案无疑是爱,那么沈君兮,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好似陷入了思维的死循环,挣扎不出来,想得事情太多,让她心乱如麻。
她在小皇帝和北辰修之间早早的便做了选择,如今却有了私心,开始心软。
可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北辰修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她凭什么这么对他,就仗着北辰修爱她吗?
心乱如麻,沈君兮将自己整个人都沉入了水中,感觉着胸腔内的气体一点一点变得稀少,脑子逐渐混沌。
然后她蓦然浮出了水面,她...不能用这些来逃避事实。
并未抛洒花瓣的光滑水面,映出了一张如皎皎白月一般清冷无暇的容颜。
好似梨花春带雨,狼狈中带着美感。
沈君兮抚上自己的脸,忽然就有一种毁了它的冲动。
她不想再顶着这样的容颜,做这北诏的太后了。
可最终理智还是逐渐回笼,现在还不到她放弃的时候。
北辰修...该怎么办?
她不会杀他,但又如何当着唐淮和小皇帝的面放他回府呢?这些,都不现实。小皇帝心智尚未成熟,年幼的他难当大任,唐淮也不见的有多么单纯,沈君兮又放心不下他,不可能带着北辰修浪迹天涯。
真的只能拖下去了吗?
昏黄的灯光下,氤氲水汽中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一双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不清眸色。
她在这里的思索和挣扎,好似毫无意义。
水温渐渐降了下去,沈君兮却还是不想出来,直到舒月敲门呼唤。
她方才如梦初醒,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从脚趾沁到了眉梢发尾。
她将睡袍裹在身上,方才唤了舒月进来,将水端走。
舒月看见沈君兮唇色有些发青,黛眉微蹙,替她擦干了头发,塞给她一个汤婆子暖着。
沈君兮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一直等到舒月将床铺铺好,笼上了灯光,室内变得昏暗下来,她才淡淡开口,却是让舒月下去休息的话。
舒月张了张口好似想问她什么,却还是作罢。
沈君兮一向都是有自己想法的人,舒月见她情况不对,还是...给她一些时间吧。
待舒月离开,沈君兮将手中温暖的有些烫人的东西随手放在一边,躺在了床上。
一夜无眠,谁知第二日开始,沈君兮便感了风寒。
舒月本会些医术,却见沈君兮昏昏沉沉不大清楚,只怕连早朝都去不了了,还是惊动了太医院,来给沈君兮看病。
众口不一,说是沈君兮郁结于心,忧思过重,为国事操劳云云,故而身子有些虚弱,开几剂药了事。
舒月一一看过,觉得没有问题,才吩咐下人去熬了。
沈君兮在清晨昏昏沉沉睡下,便试到身上忽冷忽热的,到了后来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却还是冷的可怕,然后就意识一直低迷着。
太医低声的讨论在耳畔不断回响,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等到耳畔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沈君兮方才懒懒的睁眼,便看到了守在一边的舒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问道:"几时了?"
舒月看了看天色,道:"巳时三刻。"
遭了。沈君兮撑着便要起身,自己如今俨然是过了早朝时分,怎的舒月也不知道叫自己。
直到她浑身一阵无力又跌回了榻上,沈君兮才听到舒月带着几许埋怨的关心,"娘娘,您病了,还急着起身做什么?"
感官逐渐恢复,沈君兮这才试到自己头疼欲裂,却还是不死心地喃喃道:"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