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灵站在舢板上,举目四望,这是她见过最美丽的一条河流,宽阔,清澈,浩浩荡荡,岸上的树木和水稻浓绿翻滚,郁郁葱葱,青流之东,暗碧的树梢上面微耀着一桁的清光。开阔的运河水面上,远去的轮船上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出视野,前面岩边的大树弯着腰,脉脉地注视着流水,一阵风过,片片树叶轻轻飘落在水面,宛如一叶小舟,随波顺流缓缓地驶去。清清的河水荡漾起细碎的波光,就像五颜六色的巨幅丝均匀地覆盖在河面,被无形的大手牵引着,飘向远方,与天相接,浑然一体。
只是,再好看的风情,见多了也只剩下烦躁,尤其是成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运动,她现在真是怀念双脚触地的踏实感。南宫灵蹲下身子,坐在船上,撩起衣袖,俯身波动船边的河水,没有被污染的水,干净的能直接喝。
一人走到她旁边,没说话,良久,南宫灵抬头看他,“怎么突然这么沉默?”
白重文无声笑了笑,弯腰坐到她边上,“无聊了?”
南宫灵耸肩,“还行吧,多久能上岸?”
白重文放眸远眺,“快了,不用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换陆路。”
“我现在终于觉得,马车可比船有趣多了,”南宫灵感叹道。
白重文哈哈大笑,“人总是在失去中学会珍惜。”
南宫灵甩甩手,水珠轻盈的跃到河里,船面,太阳一蒸发,小小的一滴水很快被吸收然后不见,顺了顺零散的头发丝,她随口问道:“你说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
白重文右手执扇柄轻敲左手掌心,凝眉道:“消失了。”
南宫灵看着他,“消失?”
白重文点头,“嗯,突然不见了,在我们抓到那群邪教狂徒之前,就不见了。”
南宫灵啧啧两声,“说她没鬼,都没人信啊,那你有没有什么线索,说不定那女的才是大鱼呢。”
白重文苦笑,“可不就是没有一点线索,才派我万里迢迢远赴原兆么。”
南宫灵手放在他的肩上,撑着他站起来,拍拍衣服袖子,以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道:“小白大人,你可是身负皇命重责啊,这说明什么,皇上看得起你!你怎么能抱怨呢。”
白重文瞥了一眼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是不是没把我当男人?”
南宫灵就着这个姿势重重捶了他一下,“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是女人?”
白重文弓腰捂着胸口,作出被打痛的表情,“我受伤了。”
南宫灵甩身往里走,“别装了,太假。”
“我说,”白重文站直了,看着南宫灵的背影,声音轻如风中柳絮,“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什么?”南宫灵止步转身,好像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白重文怫然一笑,边走边语音不详的道:“好像一个人除外。”
南宫灵蹙眉,看着他说着奇奇怪怪的话语,“你说什么呢?”然后,她跟着进入,就在低头跨入门槛的一瞬间,也许脑袋离地心引力近了,也或者外面的温度燃烧了她的智商,她突然一瞬间明白了白重文话中之意。再然后,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猛的一抬头,不出意料的“咚~”的一下,和门框来了个结实的亲密接触。
“哎呀…疼死啦!!!”南宫灵都感觉脑袋上起了个打包,疼的跳脚。
李清逸就在边上,闻声过来,“怎么了?”
南宫灵眨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都撞出一丝清水了,“没事。”
李清逸摇头,含笑道:“你就是毛毛躁躁的,”拉着她坐下,从边上一个柜子里取了瓶膏药,“把手拿开,越摸越肿。”
清清凉凉的药膏被一双温柔的手涂抹在伤口处,南宫灵仿佛看见有一种粉红色的气泡在两人周围打转…她摇摇头,闪去这种无聊的遐想。
但是,她低着头的眼睛,余光往上扫,看着眼前认真专注,柔情似水的黑眸,忽然有一种控制不住的情愫在酝酿…好像,一切真的不可预计,而且…她居然觉得,这样的话,真的还不错…
白重文将沏好的茶倒入杯中,他在边上冷静的围观一语不出,正所谓旁观者清,很久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身处其中的那两人恍若未觉,或者,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端起茶杯,吹开表面一层茶叶,波动的茶水很快恢复平静,就如他初始的心。白重文不是一般的聪明人,他更懂得该放弃的时候就绝不该纠缠,反而换一种方式,能更长久。
他微茗一口茶,茶香入味,却还是有些末的苦涩,但多饮几口,那淡淡苦涩就被冲淡了,反而是后面升起的一股甘甜。局外人,就看戏吧,白重文露齿一笑,心想着,就看着他们互相折腾,嗯,也挺好的。
待船终于靠岸,南宫灵首先跳了出去,忍不住在地上踩了踩,三天三夜啊!终于感受到陆地清新的空气了,她感动极了。船就缚在柳条边,这时间,日暮西下,河心里晃荡着的,河岸头歇泊着的各式船,望去,少说点也有二十来只,倒也不觉繁喧,大家都有序而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早有接应的马车停靠边上,不过南宫灵好不容易踏实的踩到地面,她想多走几步,不然全身骨头都不得劲了。于是,白重文提议道:“天色不早,大家也都累了,前边找家客栈吃个饭,再歇息一晚调整一下,明早出发吧。”
南宫灵自然是同意的,李清逸见时间赶得及,也未有异议,就让赶车的跟在后头,三人走着去了。
一路上南宫灵左看右看,白重文忍不住问道:“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不是啊,”南宫灵又往后看了一圈,“船上的那几个人呢?怎么不见了,他们不和我们一起住客栈?”
李清逸道:“他们有自己住的地方。”
白重文拿扇子敲南宫灵的脑袋,“笨,我们这次低调暗访,带那么多人岂不是惹人怀疑,他们当然是暗地里跟随了。”
南宫灵气哼哼的摸着脑袋看他,她刚才才被撞了一下,这会儿脑袋可金贵的很,“你再碰我头一下,我踩死你信不信。”
白重文痞痞一笑,“你踩得道再说吧。”
自古激将法最有用,南宫灵气上心头一脚踩过去,却踏了个空,“有本事你别动!”
白重文大笑着跑开,“我又不傻。”
李清逸看着他们闹腾着跑远,笑了笑,真是童心未泯的两人。
因为没有踩到白重文,吃饭的时候,南宫灵很生气的离他远远的。白重文讨好的递上筷子,“我点了你最爱吃的菜哦。”
南宫灵斜眼看他,“除非再加一碗红豆汤,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白重文伸出手,“成交。”
南宫灵重重击掌,“好咧。”
先上来的是点心,因为菜都是现成烧的,而点心一般都预先备着。南宫灵喝着红豆汤,心情颇愉悦,“小白,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个脾气,肯定找不到姑娘喜欢你。”
白重文作势要抽走她的碗,“吃我的,还敢嫌弃我。”
南宫灵死死护住,“不然为了报这一饭之恩,我给你找一个啊?”
白重文缩手,“这就不闹您老费心啦…”
南宫灵撇嘴,“不要算了…本来…”
“耶,小小白,”突然一个女声从门口窜过来,然后是小巧的身影,自来熟的走到白重文边上,搭着他的肩,认识很多年的口吻道:“相请不如偶遇,这顿饭你请了!”
南宫灵舀了一勺汤还握在手中,都忘了喝,被愣住了,看了看眼前的姑娘,长的颇为清秀,灵动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子的调皮,鹅黄色的衣衫式样简单,却很能衬托她的气质,飘逸出尘,身上传来淡淡的药草香味。眨眨眼,慢动作的把视线再移向白重文,见他满脸莫名的表情,转头询问李清逸,道:“小白…的朋友?”
李清逸摇头,问白重文:“重文,你认识?”
白重文一个侧身,避开女子碰触自己的手,“咳咳,男女授受不亲,请问姑娘…”
来人也不介意,自顾坐下,拿起盘中一块糕点放嘴里咬了一大口,嚼啊嚼的,边评论道:“太甜了,糕也不够糯,不过还凑活能吃,要我说还是锦记的糕点做的好,那味道真是香味留唇,三天不忘…”
白重文汗了一头雾水,打断她的自言自语,“姑娘你哪位?”
女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茶水,转头惊讶道:“你居然把我忘了!枉费人家还救过你一次咧,你说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啊,我就说这世上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才没多久之前的事情,现在居然假装不记得,不就是一顿饭么,这么吝啬,算了算了,我不吃了,”说着,把咬了几口的糕点扔进盘子里,生气的抱臂扭头,“哼…”
这么唠唠叨叨说个不停…这个场景也太熟悉了…白重文心中马上想起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