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的宫花在飞,如同柳絮一般纷纷扬扬。绯红一片,被风吹落枝头,缠绵在缓缓而来的紫衣美人鬓发边,她的裙角逶迤在浅青色的大阶,行过之处卷起落花无数,一阵奇异的香风。
上官可音端着精致的茶壶,壶身绘着墨彩松竹梅纹渣斗,素雅的墨色,光泽诱人。有白雾从里头冒出来,袅袅升起宛如愁丝。刚刚要进入大殿时,突然听见里头传来什么沉闷的声音,于是停步。
沉景则听闻云池幽州失守,不由大怒,召集一干大臣前来商讨,可是这些个人,平日里看着精明能干,一遇上事就是缩头乌龟,想不出半点有用的主意,只知道呼喊着:“皇上受命于天神,乱臣贼子皆起不了气候。”暂且不说他并非受命于天坐的皇位,眼下他们口中的乱臣贼子偏偏已经连攻下三座重要的城池,直逼帝都,这样严峻的事实却被忽视的彻底。
他气得一把抓起案桌上的镇纸,狠狠砸了下去。镇纸是黄石雕刻异兽,十分沉重,一砸下去正中前面大臣的脑门,一声闷响大臣已经昏了过去,额前血流不止。沉景则拍案:“你们这些庸臣,只知道阿谀奉承,真的以为朕是傻子不成?三座城池失守,可见形势于我们的不利,你们还敢跟朕说什么成不了气候,难道要他们冲进皇宫来弑君,你们才会有反应?”
龙颜大怒,臣子自然低头,大气不敢出。偏偏这时候,宫人给沉景则看茶,不想见他勃然大怒,一时慌乱竟然将茶杯摔碎。宫人吓得血色全无,忙跪下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沉景则道:“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朕要你何用,拉出去乱棍打死。”
宫人被侍卫拖下去,凄厉的求饶声不断传来:”皇上饶命啊......“一时间大臣皆不敢吭声,冷汗直流。
沉景则说道:“朕要你们清楚,朕不养无用之人,倘若你们觉得可以欺瞒朕哄骗朕,那就尽管试一试!”
“臣等惶恐.....”
门外躲在柱子后头的上官可音听清楚 大殿里发生的一切,她的唇角勾起一个极为诡异而妖媚的弧度。 “沉景则,就这样一直杀下去,把这宫里的人都杀光吧。”
幽州被攻下,不费一兵一卒的气力。出计谋的祝长乐就此一鸣惊人,被沉静墨提升为校尉。
我送走了雪儿,虽然舍不得,但是我不希望它受到伤害。刚刚要转身回营帐的时候,在外头看见了祝长乐,他好像犹豫着什么,原地踱来踱去,嘴里边念念有词,有来往的人和他说话,他也只是胡乱点头应付。我瞧着他的模样甚是喜人,于是从后头拍了他的肩膀。“恭喜啊,祝校尉。”
他好似被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我的时候,幼圆的眼睛瞪得老大,好似十分不安,黑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打转,脸色不知是着急还是叫太阳晒了,红的惊人,说话竟然也结巴:“军师,我...我...”
“你如何?”我微笑,伸手捋顺了衣服的褶皱。
“我听说,你......你是不是?”他的脸色像被煮熟的螃蟹。好似尴尬而又有些失落,偏偏带着点期待。
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人的脸上会有这么多种深意的表情,只觉得好生可爱。于是也不催促,难得有耐心想着听他说完。
“军师,殿下请你去军营。”
“好,我知道了。”我想想,对祝长乐道:“我有事就先走一步,下一回你再对我说吧。”
我走得急切,没发现身后的人脸色唰的雪白,眼里满满是失落和黯然。
军营里有传闻,沉静秀美的四殿下和妖娆动人的军师实乃断袖!这并不是空穴来风,是都尉徐凯强亲眼所见。据说殿下受伤的那一晚,徐都尉本来打算去查看殿下是否醒转,结果却看见两人缠绵拥吻。一身青衣的殿下吻着红衣的军师,那个画面虽然禁忌却很有美感。
我晚饭多吃了些,肚子涨得难受,原本只是打算四处遛遛,消消食,不想却在一个营帐的门口听见有人说话,因为话里头有我的名字,我便留了几分心听着,不妨正好听见这样的话题。
“殿下和军师断袖?我不相信。”一个声音清朗,很是熟悉,我透过帐子的缝隙看见里面有约摸五个将士围在一处,刚刚说话的那个是个年轻的小将士,本只是觉得声音熟悉,细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那个战台上的将士。此刻,他的脸上满是质疑。
“童晓健啊,你还别不相信。”又有人接话,是个满脸胡子的壮汉。我认得那是名叫欧阳于正的军司马。平时沉默寡言,杀敌英勇,看上去很是老实的人,竟然说起这些也是神色飞扬,我在心里暗暗称奇。却不动声色地听下去。“且不说徐都尉是否看见殿下和军师断袖的场面。单单从事迹来看,也是能找出蛛丝马迹的。你没发现殿下对军师说话的声音特别温柔,而军师看殿下的眼神也很是妩媚,他们分明是在眉目传情。”
啧啧,他哪只眼睛看见我看沉静墨的眼神妩媚......除非我脑子抽经。
“哪里的事,前几天军师还在营帐议事的时候公然讽刺殿下。”终于知道名字的年轻将士的童晓健反驳。
“你懂什么,打是情骂是爱,军师那是变相地关心殿下的身体。”
啧啧,看不出欧阳军司马的思想可以这样扭曲。
另外的细碎的声音说道:“就是。你没有看见上一回殿下为军师挡住狼群的袭击,那真叫感人啊。军师有难,殿下是毫不犹豫以千金之躯替军师挡住狼口。连命都不要去保护军师,不是因为爱,还会是什么?若是我们受伤,你觉得殿下也会用身子替我们挡?”
啧啧,其实你们完全可以试一试,反正沉静墨自诩仁德,真的会救你们也不一定。
这话出口,他们大概觉得有几分可信,欧阳军司马一声叹息:“殿下和军师真是断袖。”
啧啧,他这样观察入微,我想着不如叫他去做勘察兵算了,军司马这么严肃的军职不大适合他。
其余的几人一并叹气,道:“殿下和军师实是断袖。”
啧啧,我得好好记住这些人。怪道这几日我军营里走动,总是引人注目,尤其和沉静墨单独相处时目光更是奇异。原先不觉得,如今才晓得原来是这个理。现在想来祝长乐之前支支吾吾要问的应该还是这件事吧。
啧啧,断袖啊!
这着实一件伟大的事。
只有那个童晓健坚持己见,道:“就算真的是断袖,我也绝对不会相信殿下和军师是一对儿!”
我终于熬不住走了进去,道:“还是这位童将士是个明白人。”
一看见我,帐子里的人僵住了神色。我继续道:“既然你们已经发现,我也不瞒你们。我诚然是个断袖。”停顿的时候,我清楚地听见他们四起的吸气声。“只不过,我绝对没有和殿下断袖的理。其实,我欢喜的是童小将这等青涩可爱喜人的模样。童小将,有没有兴趣同我断上一回,嗯?”
我靠近他,殷红的嘴唇几乎快贴上他,他清秀的面庞涨得通红,突然鼻下流血。他伸手一摸,又是恼怒又是惊羞,唰的一声起立走人。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真真是个妙人呢!
其余的几个也跟着退了出去,我一个人在里头笑的欢快得很。却听见一个沉静平和的声音道:“你何必如此戏弄他们?”
我收敛笑意,来人正是同我断袖的殿下沉静墨。一身青衣沐浴光泽,芝兰玉树,莫过于此。
“我说是哪个,原来是沉静秀美的四殿下啊。”他既然说这样的话,那必然也是听完了全部。此时才出来,不可谓不阴险。
沉静墨无意识地颦蹙眉头,叹一句:“嫣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