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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梨花自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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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三年,三十六国国主朝觐,与照云公主一见钟情,以镇国之宝续龙珠相聘,云因帝欣然允之。于是两国皆大欢喜,一得美人如玉,一得江山稳固,公主的婚事就在两国百姓的期盼中很快举行。虽则时间紧,但是公主出嫁,规格极大,十里嫁妆,千兵护送,锣鼓喧天,爆竹声裂。

大红的嫁衣,绣着振翅欲飞的凤凰;精致的凤冠,串着光彩夺目的明珠;美丽的妆容,绘着桃花的颜色,点着丹朱的光泽。世人都说女子最美的时候就是穿上嫁衣出阁的那一天,我却没什么感觉。昏黄的铜镜里,模模糊糊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却偏偏着最艳的红,我伸出手触碰铜镜,长长的甲套划过,留下一道尖细的痕迹。我想着简直...像一个女鬼...

“公主,你真的不肯带绿阮去吗?”绿阮的声音哽咽,眼眶泛着红。

“不用了,此去归来无期,你还是留在这里。”我从她的手里接过盖头,停顿一下,还是斟酌说道,“我走了以后,你就可以去丽妃那里伺候,你做了这么多,丽妃不会亏待你的。”

“公主。”绿阮抬头,眸中盈满惊慌,一向红润的苹果脸瞬间白了颜色,嘴唇也颤抖,“我,我......”

我笑笑,希望不会笑得难看吓到她:“我明白的,不用解释。后宫里最易身不由己。”

盖上盖头,由侍女扶着上了花轿,临走之前,皇兄只低低说了一句:“保重。”声音沙哑地让人不忍再听,我在盖头底下点点头,隔了轿帘,于是今生再不相见。

此去甚远,西格尔。拿蒙里先一步会三十六国准备婚事。皇兄派兵护送我一路前去,花轿经过城门,夹道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会说话的都在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多美啊!

出了城门,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外一阵马的嘶鸣,划破寂静。花轿停了下来,我只听见外面的侍卫长的声音:“何人敢拦照云公主的花轿?”

“嫣真,你出来。”声音平静如昔。

“大胆,竟敢直呼公主名讳?”侍卫长喝道。“来人,将他们拿下。”士兵应声,很快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好像还有人惨叫,血液飞溅的声音。

我的手在袖中缩紧,慢慢地平静自己,揭下盖头,掀开帘子道:“给本宫住手。”

那个人秀美极致,一袭青衣立马我的面前,他的身后是队列齐整的军队,还有一身戎装曾经是太医的柳昭,看见我的时候那个人的眼里划过一道颤抖的波光:“嫣真,你居然用两升血提前催熟了图兰香。”

“这和你有关吗?”从来不知道,我的声音可以这样淡漠,眼神可以这样冰冷。

“照云公主,把图兰香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过去。”他身后的柳昭这样说,盯着我的眼神如鹰锐利。

“图兰香是我用血养活的,为什么我要交给你?”真是奇怪,要抢别人的东西,他的语气怎么可以冷静,理所当然得可耻!

“嫣真,你把图兰香借给我好不好?我真的有急用。就当我欠你一份情,嫣真。”从前他一声一声的嫣真,我只觉得甜蜜,如今听来,真真是恶心。

“除非我死,否则不可能!”

柳昭拔出腰间的佩刀,纵马向我过来,“既然你不肯,那我就只好抢了。”我真的没有看错,这个人生就是将,即使穿了太医服,也掩饰不住那股将士的霸气。他一路过来,竟然没有一个侍卫能拦住,一刀劈过来,花轿哗一声四分五裂,我低头一避,落在地上。头上的凤冠被他带过,凤冠上的明珠散落一地,一头青丝瞬间披下,遮住我的半边脸。

他惊讶:“你会武功?”下意识地回头看看马上的那个人,那个人的眼里也有异色,他笑笑,对我道:“嫣真,原来你一直都在装。”

“那又如何?”我慢慢站起来,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身后,抽出腰间的银色软鞭,抚摸着上面的逆翎,“你说我在装,你又何尝不是?”

是,我是在装。从第一天开始,我听见宫人说起太子殿下这几天都去笼荷湖玩,于是将那里的围栏弄毁,故意去那里看书,等他来时掉进湖里救他,一步一步引导他走进我的计划里,我也知道自己长得和我娘很像,于是才会在三哥看见我的时候大胆承认自己是谢嫣真,我知道图兰香是仙药,不动声色地从谢宝挚手里拿过来,日复一日用鲜血喂养它成熟。

从我懂事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在这后宫里,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薄命。莫嬷嬷视我娘亲为亲生女儿,她死后更是对我关怀备至,教我读书识字,买通藏书阁的内监让我能够翻阅里面的古籍。我读医书,通医理,暗地里把嘲笑过我的宫女当做试验品,表面却不动声色。我读经书,苦练武功,十年方成。这根银色的鞭子正是嬷嬷托人寻天下第一庄的匠工替我打造,跟随我许多年。

我之所以这么煞费苦心地假装,也没有想过害谁,我只不过是想,是想......可是最后又是怎样?绿阮归顺了丽妃,出卖我,皇兄选择了江山,放弃我,我曾经真的喜欢过的男子,也只不过在利用我。终究还是败得一塌糊涂。

柳昭向我挥刀,我举鞭过去缠住他的刀,电光火石间,已经拆了无数招。无意间踩到一颗滚落的明珠,他脚下一滑,攻势停缓,我的鞭子趁机缠上了他的脖子。但是还没有勒紧,我就松开了手,银色的鞭子垂在地上,宛如一条长蛇。有殷红的鲜血一滴滴落地,溅开在鞭子上。我捂住心口,满手的粘腻,不可置信地望着马上的那个人,他举着弓,逆光看去,如同天神。

“你,你对我出手?”那支箭正中心口,一定是吧。不然我何以如此痛彻心扉?

“嫣真,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柳昭死,我,我。。。”

所有云国的侍卫都已经倒地,鲜血流了一地,我望着他,吐出一口血,笑道:“好,很好,你想要图兰香是不是?”

他下马,慢慢向我走过来,如同深海般的眸光里有着歉疚,丹朱一样的唇轻启:“原谅我,我只是救人心切。”

我用尽全力挥出一鞭,隔开要围过来的士兵,一步一步后退,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这可真真是天可怜见。”

“嫣真,那是悬崖,你不要做傻事啊。”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极度的惊慌,脸上一片惨白。我想他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的意图了。

“即使我死,也不会把图兰香给你。你听着,过往的天神为我作证,我谢嫣真诅咒你,你今生今世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不要!嫣真!”跳下去时,我听见他凄厉的呼喊,好似绝境的困兽濒死。是啊,我死,图兰香也就没有人再有。他处心积虑这么久,心思全白费了呢。

落下的那个瞬间,我看见美丽的云霞横在天际,白鹤从云层里飞过,云轻轻抚摸我的脸,风声烈烈,嫁衣的衣袂翻飞,就像一只火红的蝴蝶。

真好,也许从此我就真的可以安静了。

云国御书房,九五之尊的皇上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头整整两个时辰,不准任何人打扰。突闻门口侍卫的禀报:“启禀皇上,照云公主在百里坡遭遇劫匪,踪影全无,不过在悬崖边上找到嫁衣的衣角,想来公主应该是失足落下悬崖。”

他抬起头,慢慢搁下笔,静默一会,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鲜血满上来,锦帕红透,窗外一阵风吹过,案上的宣纸落在地上。

纸上的美人天真烂漫,笑容动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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