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庆祝回归典礼上,王室直系长公主宠音灿·法离耶鲁协同其贴身侍卫,再次贪玩地擅闯越光殿,离开天界,跑到人界去了。虽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王室之人对于这毫无规矩的行为表现得也如往常一样无奈和微恼,但是知晓秘密的人内心绝不冷静。
典礼结束没几天,一群王室内政之人便自发聚集起来,议论不休。可是零王很快将这件事压了下来,明令不许再议,以书面有损王室尊严之类的借口。
五月,王室直系三王子千殁坠·法离耶鲁前来拜见父王。
零王表面看上去一如平常,但千殁坠不是有耐心说废话的人,直接开口:“父王,姐姐的生日就在一个月之后了,是否要如往年一般提前准备?”准备生日的事宜本不是由他掌管,而是由零后即长公主的生母掌管。只是零后觉得一直由她一手操办似乎过于枯燥,又试探过他人的意思,觉得让三王子接手操办更好。其实一个月时间来准备,是有些仓促了,可依长公主随意的性子也不必太过讲究隆重,也是足够的。
零王知晓瞒不住,暂且试探性地问他:“你可知灿儿今年的生日与以往有何不同?”知晓这秘密的人,心下早已慌乱得神经兮兮的,他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实属不易。
千殁坠没有直说,只道:“今年她便是十八岁,成年之时,要选择未来夫婿。”若依她的脾性·,强制让她选夫,她会不会耍小脾气地喊着谁也不嫁?那倒是个有趣之极的画面,可惜他怕是无法亲眼目睹。
“坠儿,你当真不知?”零王明显不信单纯只有如此想法,但又有点心虚。若真是不知,那好啊,少一分恐慌;可若是知而不说,难以猜测这个儿子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如他一般故作镇定么?还是根本漠不关心?但零王显然也心下不稳了,这句问法不就明摆着告诉别人其中的确有什么隐情?
千殁坠倒是不说破,顺了他的意:“莫非姐姐她……”他有意顿了顿,作若有所思状,待零王快沉不住气之时,才接着说道:“好同性之风?”
零王脸色顿时一沉,嘀笑皆非,很用力的压抑住内心暴/乱的情绪,认真道:“坠儿,你还不知你姐姐她么?我当真没有开玩笑。”
又深呼吸几下,眼神微微流露出犹豫不决之色,定定的望着千殁坠,很严肃的神情:“你也是博览群书的,那本记载着关于王室,甚至整个天界命运的传说的古籍,你该是看过的。历代的天界之王,若所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健康的女儿,等她长到十八岁成年之际,便会给天界带来不可避免的灾祸。虽然是传说,但历史上确实发生过几次,可信度很高,每一次天界都是生灵涂炭天崩地裂。知晓此事的只有王室中少数人,他们都很担忧……但我不可能伤害我的女儿,我只希望她……唉……”
“难道父王没有对策吗?”千殁坠不以为然,“既然大多数人都不知,便一直隐瞒下去好了,只是个传说罢了。父王也应对姐姐有信心,我认为姐姐不会令王室失望的。”至少,不会令他失望,他的好姐姐呀。
“准备生日的事宜一概取消,灿儿一旦去了人界便不会很快回来,她应该是准备在人界过了。”零王叹了口气,决定先放着不理,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
“是,父王。”领命,转身离开,眸中是一片无法消融的冰冷幽深。
六月,长公主生日当天,生日宴会改为在天界大殿堂庄严的祷告,由当代的首席大臣六雪主领。女尚书六雪年龄与长公主相近,可性子举止都极为沉稳得当,微信可以说只在零王之下。仪式完毕,六雪宣读帝王史书记载,将系于长公主身上的诅咒之事公之于众臣。想罢是因为零王零后和六雪的绝对威严压制着,众下并未表现得过于激愤不安,只稍作商议对策。决议结果是尽快将长公主带回天界关押起来,以免祸端。零王当即下旨派遣数人前往人界展开抓捕。但是结果呢?呵呵,可想而知,空手而归,甚至根本回不来了。
零王紧皱眉头,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正欲派遣更高级别的官员前去查探,却发觉四宫重臣之一的琰蓝已将长公主带回。一番口舌之后,才终于从琰蓝手中将长公主宠音灿带回身边,尽心尽力的亲自认真挑选她未来夫婿候选人。这已是七月中旬,选夫当天长公主又一次在别人的帮助下逃脱至人界,零王怒不可遏,下了绝对命令,要求所有人不管以什么方式都好,一定要将长公主抓回来。很多人为了天界的安危,亦或者是看中零王悬赏的高额奖励,纷纷奔赴人界,大都一去无回,了无音信。
事情经过便听到这里,独自处在已修建完善的莫殿中的千殁坠只是一抹冷笑,不知因事不关己还是嘲讽。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待它继续下去。父王已完全没有心思过问其他儿女的生活了,心下就算再不忍也只能面对现实,那个他最宠爱最宝贝的长女已成为天界敌对面、成为祸端的现实。所以么,身为法离耶鲁王室中最尊贵最有威信的王子,他务必到父王面前一表忠心,为其分忧解难,才算是人之常情。但他暂时不想这样做,一是还没到必要的时间,显得突兀;二是稍微生出些惰性,懒得走动。
原本打算去看看秦顾英的状况如何的,毕竟是未来要为他诞下子嗣的女人,可走至半路,冥冥中察觉到了什么,换了个方向,走至一处清冷至极的宫殿。他这十七年来,到过此殿的次数只手可数,不知母妃这次又是为何事而唤他。这种感觉,算是特别的母子联系吧。没由来的,一直,很厌恶这个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女人,这种厌恶感比面对零王时强烈多了。可他避不了,只好沉着脸走进去。
此殿亦是没有任何侍卫仆人的,殿中的母妃虽然历经多年,可是容颜未改半分,甚至更显青春美好,娇艳性感。她那双会迷惑人心的眼眸永远深邃阴冷,宛若永久不见阳光的世界中独自怒放的妖娆花朵,诉说着奇异与不可捉摸。她的美是值得肯定的,不虚假不做作,只是身上的气质,那份顽劣的骄纵,不像是常见的,或者可以说,整个天界都找不出可与她相比者。千晨默与千殁坠作为她的亲生骨肉,多少继承了些她的美貌与脾性,只是千晨默的是温和,而他的是冷傲。由衷的,不曾喜爱过这位母亲。
见他来了,莉未沙·索尔维特习惯地勾唇,语气冷淡一如当年,半倚在冰凉的宝座上丝毫不动:“千殁坠,我便直说了。你,想要从零王手中夺权夺势,称王对么?为此隐忍了十多年,着实不易呐。可你觉得,零王是那么好摆弄的吗?”她不似其他王妃或者零后一般,称夫君零王为陛下,而是直呼,显然从未正视过零王。她其实从未臣服于他,野心也从未改过。不过这些,她不打算出手,只为了留给自己的儿子,或者说,千殁坠!她对他这儿子的希望,可是蛮高的,她也愿意相信他会听话。
千殁坠面不改色,似乎早已料到,冷声反问:“若不然,你能安坐于此四十年?”
“四十年不假,但想怕早已不复当年情谊。”莉未沙淡淡一笑,冷颜上染出两团红晕来,思绪似乎飘远,“想来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猛烈追求呢,真有成就感。可惜,他不是能令我动心的型,料想那种男人也不存在。”她又话锋一转,一双美目盈盈情谊:“千殁坠,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如今,是时候做个了结了,我在这也呆得腻了。”
千殁坠仍是立在她面前,垂眸不语,神情似放松了些警惕。就算她从未说起过,多少也是感觉到一些的,母妃一直隐藏着的弥漫着黑暗气息的秘密。若是被零王知晓,哪怕只得知了一丝一号,怕是罪名也可以让她死千万回了,难保会不会牵连到这两位她所诞下的王子。他宁可装作什么都不知。
莉未沙轻轻地笑,对他的反应并不在意,又开口道:“你早已察觉出来了吧,我并不是天界之人。既然是面对你,我也不介意说出来了,憋了好久呢……我是天界敌对面的地狱之人,你我身上流淌着的,乃是地狱的高贵血统。我本名莉未沙·秋翼迪亚,地狱之王手下的得意干将。我亲爱的王子,愿意为我地狱兴复大业,成为天界之王吗?这可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她向他伸出手,手心静静躺着一枚刻满复杂花纹的徽章,在空气中微微泛出些许暗沉的金属光泽。
冷淡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千殁坠抬眸凝视那枚显然年份久远的徽章,有些不能置信的语气:“这是……父王手下第一军队的……”他猛然抬起头,冷冽的目光直逼宝座之上者,压迫性极强的气势瞬间笼罩整座宫殿:“父王竟信任你至厮地步,安心将如此重要的兵权交于你手中?!”
“哎呀呀,这是忠于君,还是忠于父呢?你那父王可是一片痴心,才认识我没多久便硬塞到我手中,我还以为是定情信物呢,我也不好拒绝。”莉未沙满意而陶醉的观赏着她手心这枚小巧却可掌握一支万人大军的徽章,感叹道,“千殁坠,这东西以后,便交给你了,不要令我失望。我相信,它对你会很有帮助,零王不会阻拦你的。”
他脸上阴晴不定,却还是接过了它,用力握紧在手心,垂下手,唇畔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不再那么冷:“母妃,不论我身上是否流淌着地狱的血,我始终都是天界之人,天界公认的三王子。地狱的事情,我不想问,我的事,自此便与你无关了。我不会为地狱做任何事,我只听从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你记住这点。再见,莉未沙。”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又剩我一人了。呵呵,千殁坠的确是个无情的,拿完想要的便离开,一点都不关心我。”惬意地侧卧在镶满宝石的长椅上,莉未沙好不伤心的说着,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妖冶动人。
呦呦,她可不要做孤独终老的满面皱纹的老女人,真是厌了,再过些时日便回地狱去,功成身退嘛。果然如预想般一样,千殁坠也是个固执的孩子,但那又如何呢?她不会强人所难,只会助他一把,到时候各取所需就好了,几时被她多年的夫君零王知晓也无需畏惧,她早已身在地狱,谁也找不到她。代价是有点大了,不过好在美貌智慧未改,她倒也活得惬意,只望她未来辅佐的王给她升个职什么的。她可从未把自己放在两个儿子的母亲这个身份上呢,她永远是年轻美好的十九岁少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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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权在手,便不需费心费力去干多余的事了。
八月,发现地狱已开启,地狱新主竟然是自幼便陪伴在长公主身边的近身侍卫。换言之,天界长公主已不复存在,危机即将降临天界,古老的诅咒将会化为现实。但不管怎么说,都要在两界之战前将长公主宠音灿从地狱夺回来,她可是天界的关键所在。于是四大重臣之一的左丘真疏冒着性命之危前去地狱,拼死把她护送到人界,而原本意图谋反的、亦是四大重臣之一的诸葛琰蓝在这关键时刻,选择了拼尽全力将长公主带回天界,稍微扭转了局势。原本的天界长公主宠音灿·法离耶鲁在众臣目睹下认罪,接受最严厉残酷的惩罚,惩罚之后以人类的身份驱逐到人界。
而对长公主的审判刚刚结束,地狱暗之族人便在地狱新主隐没之王的带领下,以手中长公主之血杀进天界,两界战争一触即发。
事情,终于开始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