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晴有雪,是场太阳雪。
位于亚斯兰星城三区翡翠宫是帝国皇族府邸与皇帝陛下办公场所,这赋予了它政权最高象征含义。
这里常年绽开着伊甸星城培育出金玫瑰, 哪怕是冬季能盛放不败, 芬芳会传得很远很远。
帝国最高军事统帅——陈.汉克拿起靠在座位旁边手杖, 从车子上下来, 挥手让护卫与秘书离开。
身军装人鬓角霜,脊梁却挺直如标枪,他沿着翡翠宫门口正路独自往里走, 遇到了站在那里巡逻两个年轻金日轮小伙。
不为何, 两个小伙脸色发青, 双目呆滞。
“、元帅!”他们看到陈.汉克走过来,手忙脚乱地挺身敬了个军礼。
然后魂不守舍、结结巴巴、手舞足蹈地道:“刚刚、刚刚……刚刚刚刚刚……”
陈元帅没有嘲笑他们,反而挑了挑边花眉毛:“大天见鬼,吓坏了吧。”
“帝国机密,”人高抬起双手, 分别落在两个小伙肩膀上,笑呵呵道,“出去别乱嚼舌头,小子们。”
两个金日轮士兵茫然地对视眼。
元帅不再多, 继续往里走,他穿过飘雪小路, 手杖随意地在路上发出扣扣音。
远处色宫殿建筑与玫瑰花香越来越近。当那个熟悉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 人停住了脚步。
“小殿下, 看您把门口那俩怜孩子给吓得。”
雪还在飘,加亚皇子穿了领深红带披风礼服,独自坐在砖砌雕花柱子下面, 眉睫低垂,手中把玩着朵新摘玫瑰。
周围无数披雪金玫瑰簇拥着他,芳香沁人,像童话中场景。
加亚没有抬头,他吹了吹花瓣上沾雪粒,冷淡地对陈元帅开口:“我像他吗?”
陈元帅走过来:“模样,小殿下。”
加亚笑了,他根本没有动作,右肩猛地甩出晶骨砸向花丛。
电光石火后闷响,无数花叶与泥土被抛向天空,皇家金玫瑰丛中留下了足有臂宽沟壑。
“现在呢?”
——皇帝寿诞当前,翡翠宫金玫瑰丛居然在瞬被糟蹋这个样子,要换做旁人早就该惨叫出,面无人色了。
然而元帅脸上毫不动摇,人只是唉叹气地扭了扭脖子,随意将手杖靠在旁。
“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来都来了,听头子讲讲当年故事吧。”
“很多年前,莱安皇太子殿下还很年幼时候,我还是殿下师。”
元帅踩着积雪走过来,他走进了玫瑰花丛,站在了加亚面前,“但我时常为他犯愁。”
“因为我能看到他孤独和空虚。他眼底常年冷得像冰。唉,这个孩子天生力量太过强大啦,灵魂又太过孤傲,所以没人能安抚他内。”
“殿下,我曾经对你过,既然你忘了,我就再遍。”
元帅眼神中流露出丝追忆,“人唯有在战斗时候血才是最热,而人之所以战斗,那必然是为了得到某些东,或者是夺回某些东。”
“在帝国人民目中,莱安皇太子殿下永远完美无瑕、优雅无缺,那是因为他里既没有欲求,面前没有敌人。”
“他乐意在未来统领帝国,只不过因为这是他在这个上所能找到最有趣事物,以用来消磨生命罢了。”
“……”
加亚沉默着,细雪不停地落在他发丝上。
几秒后,他嘲讽地:“这就是你们试图掌控我理吗,嗯?为了让我活得更像个正常人类,舍身来做我敌人?”
元帅:“当然不是,听我完。”
“莱安殿下十五岁那年,他遇见了个人,很快爱上了对方。”
“从此殿下不再那么听话了。有天傍晚我找了他个小时,最后发现他坐在翡翠宫花园里,借着月光,给他人折玫瑰。”
“……”加亚第次抬起头,表言难尽地看着面前头子。
他暗想:这是什么恶俗狗血爱故事。
“我问他要上午留战役分析作业。他把芯片盒递给我……我瞧就看出来了,那不是他手笔。小殿下居然笑着是那个人帮他做,还让我夸他功为军部发掘了千载难逢人才。”
“我当场气得吹胡子瞪眼,所以那个晚上,我俩释放出晶骨打了架。这里遍地狼藉,比你现在折腾得还狠十倍。”
“打完之后我这个头子气喘吁吁,活像去了半条命,小殿下若无其事地捡起他十几枝玫瑰花走了,喏,当时那些花就放在这儿。”
元帅伸出手,他手指指向了加亚身后柱子旁边,点了点。
“看来无论什么时候,您真很喜欢这个位置,莱安殿下。”
加亚摇头嗤笑:“太刻意了,你就这么想激怒我吗,东。”
元帅摸了摸头顶,:“既然回来了,去见见陛下吧。”
加亚:“我和皇帝没有什么好。如果她想要见我,她自己有脚,会过来。”
元帅露出无奈表。
就在半个钟前,他与陛下打过通通讯,问陛下是否要召见归来皇子。
那时候,那位帝国最为尊贵女人百无聊赖地倚靠在软椅上,任黑发如乌云般逶迤下来。
皇帝摆了摆手,语调慵懒:“他不是见过首领了吗?首领意思就是朕意思,其他,朕与他没什么好。”
这还能什么?不愧是母子……虽然并没有血缘关系。
元帅苦笑了把,继而清了清嗓子:“那至,你应该见见你昔日爱人——这是今天找你来目。”
加亚扬眉:“莱安爱人?”
陈.汉克并没有在意加亚强调了“莱安”这三个字,而是继续自己话题:
“嗯,他是个残人类,不是贵族,无依无靠,很年轻,只比莱安殿下就是你年长岁。当年莱安殿下在明面上已经算作牺牲,而您醒来后又不愿意承认这个身份,所以这三年,他过得很辛苦。”
加亚更意外了,他觉得好笑:“残人类?莱安竟然爱上了个残人类?”
“没错,所以那孩子直无名无分。莱安殿下牺牲后,他就只能回归平民身份,哪怕两人已经私下订婚——这件事,确是帝国对不起他。但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句。”
噢……他明了。加亚眼底晦暗,元帅寥寥数语,个楚楚怜未亡人形象已经在皇子殿下脑中勾勒出来。
——苍娇小残人类穿着黑色丧服,在葬礼上哭红了眼,然而面对帝国方无强权压迫,只能温顺隐忍地低眉,将对爱人往深和着眼泪咽进肚里。
或许会有细节上偏差,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笑,太笑了,难道帝国竟然会相信什么“爱力量”?
难道是期盼着自己在见到那个小未亡人瞬就陷入爱河,就此听从帝国摆布?
加亚站了起来,他当然对莱安什么爱人没有丝毫兴趣,更不想沾惹这种荒谬爱爱。
退万步,纵使那个残人类真才能优秀、姿色动人——但他已经接触过姜见明这样存在,上就不会再有他能看得上眼残人类。
加亚张口就欲拒绝。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出现在这个什么未亡人面前,对方必然会哭着扑上来,变个甩不开麻烦。
又或者,考虑到残人类脆弱体质,那个小怜或许会直接晕厥过去。
然而在拒绝话语冒出口之前,加亚又抿唇闭上了嘴。
皇子殿下忽然有了个新想法。
他打开腕机发了条信息,并且衷地希望对方这次回复以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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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了吗?”
姜见明收到这条短信时候,正与奥德莉.兰斯起走在翡翠宫小径上。
他看到文字就忍不住弯起唇角。自从赛特亨利那只狗吃里扒外被他发现之后,智脑权限就被他停掉了。
所以现在,加亚想要确认他地点,只能实实地发讯息过来问。
“已经在翡翠宫了。”
姜见明给腕机回复点了发送,回头望向正为他撑伞挡雪奥德莉。
“你真是闲,和你借套衣服,怎么还附赠个活人过来了?”
今天他从奥德莉家里借了身黑色衣服穿,翡翠宫这种地方不容马虎,姜见明寻思,陈元帅能是想带他去见什么人。
平常再怎么不在意穿着,这种场合下,未亡人样子还是要装下。
奥德莉收了伞,笑笑:“顺路送你过来而已,要不然,你不是又要租飞行器来回跑?再以我身份,进翡翠宫大门又不费事。”
但是接下来就不方便陪同了,奥德莉随意在盛开着金玫瑰花园找了个椅子坐下,“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起回去。”
姜见明没有什么,他道奥德莉这是担自己。
个已经是过去式“前皇太子妃”,个以无晶人种之身来路不正地混进了银北斗军官,突然被叫到翡翠宫这种地方来,难免会令人起疑。
何况陈元帅与他约地点又有些微妙。
这是个已经废用颇久小楼,奥德莉这地方都快要被拆除了,几年没有举办过公开活动,实在是……不像是什么正经场所。
但姜见明并没有什么忧虑,他认为元帅意思,最多应该就是掩人耳目而已。
他冲奥德莉挥了挥手,分开细雪,独自走向了面前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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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有见过他。”
加亚走在陈元帅后面,当他听见元帅如此感慨之后,没有多想就漫不经地反问:“我为什么会见过他?”
又:“已经走了很久了,你到底准备让我们在哪里见面?”
元帅道:“急什么,就在前面了。他已经在那里等着呢……奇怪,你们真没见过面?”
皇子手中把玩着那枝金玫瑰花,中隐约闪过丝不对劲感觉。
但这时腕机闪了闪,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思绪。
加亚打开腕机,查看完那通简洁讯息之后,立刻变得愉悦起来。
这次姜见明回复得很快,这将有利于他实施那个想法。
是,接下来他要把姜见明叫过来——然后在那个怜,莱安太子小未亡人面前,毫不忌讳地将姜见明搂入怀中,将金玫瑰递给他。
这将会是个劳永逸歹毒计划。
很快,无论是皇帝还是首领,无论是面前姓陈东还是谢予夺,无论是那个楚楚怜未亡人,还是姜见明本人——
都会意识到,他和昔日那个举赞颂皇太子,那个优雅高贵痴储君……确确实实没有半毛钱关系。
丝恶劣快意在加亚中升起来,妄想控制他代价将会是惨烈。
他要看到那个未亡人不敢置信眼神和绝望泪水。
他并不担不好收场,姜在那里,总有办法将这种哭闹小崽子温和地安抚好,这个人似乎天性就适合干这种事。
加亚看了眼面前建筑,这是个僻静色小楼,枯干藤草倚在楼角,窗外覆雪树梢上还停着乌鸦。
唯担忧,是姜见明是否会因此生他气。
但问题应该不大,大不了自己回去再好好道歉,被骂几句就骂几句了。
元帅带他穿过楼门,两人脚步落在砖地面上更显空旷。
加亚看了看近在咫尺门,悄然给姜见明发送了这个地方坐标,附上道讯息:
“很好,现在你到这个位置来。”
发送完毕后加亚就收起了腕机。陈.汉克在这时回头,人以手杖点了点面前那扇门:“殿下,我要提前明句。”
“我本人并不赞这场会面,因为我很担以你现在理状态,会伤害到里面那位。”
“但是很遗憾,让你见他是陛下旨意,所以请你推开门,进去吧。”
加亚复杂地深深看了元帅眼,走上前去,当他将手掌抵在厚重门把手上时候,冰凉触感沁入皮肤。
不道为什么,这刻,他中升起丝不详沉重感。
吱咯——……
大门向两侧张开。
这房是向阳,里面十分明亮。果然因为多年没有被使用缘故,摆设很。
个黑衣黑发年轻人,静悄悄地坐在窗边椅子上,身量清瘦,脊梁如竹。
门开那刻,那人闻转过头来,窗外细雪与天光映亮他半边脸庞。
戴着黑纱手套手将腕机放在了窗台上,上面闪烁亮光自动熄灭了。
扑棱棱,积雪树枝上飞起了只乌鸦。
加亚怔怔站在门口。
这刻所有音都消失了,宛如天地轰然倾塌,时空齿轮卡住不动。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穿透昔日初见浓烟烈火,好像溯洄了个纪,才堪堪落回到眼前安宁冬日落雪里来。
金玫瑰被手指骤然掐紧。
花瓣无地片片凋零,散在地上。
姜见明站了起来,他穿着修长纯黑礼服,系着色领巾,那双眼睛安静地凝望门口来者。
他有些愧疚地温对加亚道:“抱歉,殿下,我已经在这里了。”
加亚站在那里,脸上表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早在看到姜见明那刻他就明了切,但这句话依旧轻易地撕开了他脏,像剪刀裁开片薄纸。
他恍惚觉得自己在失血,鲜血化作汹涌岩浆从被撕裂口涌出来,很快涌竭空,只剩下冰寒彻骨躯体。
远处传来渺远钟,那是辉煌大教堂在鸣钟。
加亚向姜见明走去,他能感觉到每往前走步,自己理智就溃败分。
如果,个人在失去那刹那,才首次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过多么美好珍宝……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悲哀呢?
答案毋庸置疑:当珍宝只是幻想出来虚假之物,当这个人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未拥有过任何。
钟止息时候,加亚在姜见明身前站住了。
就在冥冥中这刻,他忽然看清了自己对姜见明野兽般蛮不讲理占有欲。
妄图拥有这个人生眷恋与渴望。
滚烫,难自禁爱意。
以及让上述部妄想都化为飞灰,
满目冰冷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