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就来什么。
“刘师傅……”萧媚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小口苞谷酒,淡淡问道:“这条鮰鱼究竟是谁先和你订好得?是这位满族格格。还是我们的张小菲王总?”
渔王刘俊杰怒目而视张小菲,心说都是你个王八蛋干的好事,现在叫我怎么回答?
“谁先订,谁晚订,无碍大局,反正这条鮰鱼还没打上来,自然应该是谁出的价格高就归谁呗。”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支票簿和一支派克金笔:“刘师傅栉风沐雨,不就是为了挣点辛苦钱?”
“这是实话。”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刘嬛嬛突然插了句嘴,声音又脆又甜:“我阿卜(语爸爸)为了这条鱼,风里来雨里去,都不知耗了多少精力了。”
渔王看到自个闺女不知水有多深就往里乱趟,连忙猛使眼色。
“嘿嘿,真丢脸,我今天总共只带了五万现金,也不知道够不够帮张小姐和少年你竞价。”张小菲装傻充愣,话里话外刻意强调着“五万”俩字——他这是从侧面提醒萧媚,廊桥遗梦酒吧那件事只值这个数,过了今天这村就再没明儿个地店。
“五万?五万就想买到鮰鱼王?”少年冷笑不已:“买根鮰鱼胡子还差不多!”
“看来似乎可以省下一笔钱了。”萧媚的年纪决定了她不会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这倒未必,您也可以跟着加价嘛。”张小菲笑的很坏。他并不在乎区区五万元钱,能省下来当然最好,省不下来也得让萧媚大出血一番。官佳氏可不是只靠饮食店挣钱的土鳖,这个满清豪阀当年带出去的奇珍异宝可谓车载斗量。别地不说,光绪二十六年第一家“满汉楼”在纽约唐人街开业时所用的瓷器餐具全一色是宋代官窑的瓷器,这何止是一个有钱就能概括的。
萧姑奶奶本来还有点犹豫,这个满族小姑娘一看就是那种被钞票烧红眼的八旗子弟,从血脉里传承地挥金如土作风。如果受张小菲的挑拨去和她争一时意气,岂不白白让广州首富在一旁看了笑话?反正又不指望五万块买米下锅,要不要这笔钱没所谓的,想收拾这个混球有地是办法。错过今天还有明天。
一条鮰鱼而已,放弃也就放弃了,又不是一条白鳍豚、中华。
可是世事偏偏不尽如人意,你想退一步海阔天空,自有那得寸进尺的厚脸皮来触霉头。
“其实没钱也不要紧,你把他押上也成,算你十万块。”少年似笑非笑,纤纤玉指一指萧媚。缓缓平行移动到了雪大少身上:“竞价如果斗不过我,你就干脆点,直接让他转过来帮我做事。”
雪艮有点懵,又有点晕,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什么叫“算你十万块”?
萧媚也觉得一头雾水,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忍不住的笑,雪艮,只值十万块。呵呵,这话说出去,不知家里几个人会笑成什么样了,吃不懂少年将雪帅帅抵价十万是什么意思。
“你在她这儿做二爷是什么待遇,到我这边,我给你再翻一倍。”少年鄙视地冲当代少红,港府新贵,翻了翻白眼:“事先申明啊,你跟了我,只需要你帮我背鸽笼子遛遛狗,不用你干别的!”
说道这里,少年的脸蛋赧红一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如此露骨荒唐的要求,赶紧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不是看你和我同名同姓才懒得帮你。挺大个人靠吃软饭过活!我都替你害臊!”得,这个少年今天终于说出了真名,还也叫雪艮,不过不是艮而是银。
“二爷?吃软饭?”萧媚的脸色起先是莫名其妙,跟着变成了笑不可掬,可是眨眼间笑靥春风就变成了难言的羞怒:“瞎了眼的小丫头片子,你敢拿我开涮?”
没等她发作,满布酒菜地桌子就被人掀上了天,杯碗瓢盆和鸡鸭鱼肉烟火礼花一样凭空乱蹿。不可遏止地爆发了雷霆怒火。前一刻还温文尔雅的雪大少突然之间像是战神附体,掩藏的太深太久地江湖血性就像一座剧烈的火山,在沉默中遽然喷发!
“你给我做二奶,还要问问下我们家老大同意不同意了!”雪艮咬牙切齿地从宽大的汉服袍袖里抽出暗藏的手枪,“哗啦”拽动套筒将子弹顶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刷地一抬,指向了手里还端着酒杯,表情僵硬的满族格格。
谁也没想到儒雅风流的他,竟有如此刚烈暴戾的脾气,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随身居然携带着管制枪械,这也将一旁的萧媚想笑又忍住了,今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可算是撞到铁板了。
关键时刻还是两个黑人保镖反应迅疾。他们毕竟是吃这碗饭的,当雪艮一手掀翻桌子,一手亮出手枪之后,别人都在发愣,唯独这两个阿拉斯加狗熊一般健硕威猛的黑人壮汉猛地从凳子上蹦将起来,红纸扇刚将子弹压上膛,两个撑开双臂的大块头保镖便像鹰鹫捕食一般猛扑过来。
他们的灵活身手和临场机变堪称职业保镖的典范,如此近地距离是不需要枪法的,如果他们抽枪与雪艮对射,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了,只有勇敢地扑上前去,用极力扩展的身体充当肉盾,才能真正保障当事人的安全!中国五四手枪虽然以贯穿力名动天下,但它想击穿美制龙鳞甲和一个重达三百磅的身躯还是很不现实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五四临时卡了弹,还是两个保镖的战术动作完成的漂亮,反正手枪的击锤是发出了一声击发地闷响,但火光呼啸的枪声到底还是没有响起。扑的较快的黑人保镖双手攥住官静的枪管往下一压一抹,乌黑锃亮的套筒便被他摘下、抛飞;另外一个黑人保镖动作也不慢,同伴完成了空手拆枪,他那双蒲扇般巨大的手掌也拧住了官静的左臂。
按照正常的情况,这两个狗熊般强壮的黑人保镖既然已经一左一右制住了官静的胳膊,随便一个扭动,都会将红纸扇地胳膊折成数截——别指望他们会放倒官静掏出手铐将他拷上。那是警察才干的事。职业保镖和职业歹徒都是一路货,凶残和毒辣才是他们的代名词。
事实上这两个黑人大块头最早也是这么打算的,在他们看来,雪艮的体格实在太单薄瘦弱了一点,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搞定。可是当他们攥住红纸扇的手臂时才发现这个想法有多荒谬——这个东方小伙子的胳膊简直就是坚硬而*的铁棒,发力之后呈燕翅形展开地结实肌肉简直就是液压千斤顶,将他们的手指硌的酥麻铮铮,像一把攥住的不是膀子而是高压电闸。
或许再给这两个保镖一秒钟。他们可以从一千种不同花样的近身格斗术里挑选出最合适的来对付官静,可是老天爷到底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只见两座庞大的肉山迅速腾空而起又迅速自空而落,两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彪形汉子秤砣流星一般撞飞了甲板上地巨龟,咚咚两声磕在驾驶室的墙壁上。
没有任何的技巧,纯粹是蛮力!
就在两个黑人保镖揪住自己的双臂地同时,官静完全是下意识地提起他俩,直接来了个抡鸡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直到此时被掀飞上天的桌子和菜肴才纷纷洒落在地。瓷器的摔裂声、桌子与甲板的碰动,乱七八糟响成了一片,满地都是乱跳乱蹦的眼球。
两个黑人保镖伤的不轻,穿透力十足的猛烈撞击是防弹衣无法抵御的伤害形式。他俩一个像中枪
,四仰八叉地在木甲板上平铺开来,另一个被彻底子似的趴在地上乱摸,不是渔王眼疾手快踢中他的手腕,天晓得他摸出来的手枪会把谁撂倒。
雪艮看起来真是打红眼了,扔掉已成废品的手枪,捞起腰带上悬着的拍短刀——一把带有卍字纹地佩刀”,刷地拔出鞘。豹子一样跳上前去准备捅翻满族格格。
一个靓丽苗条的身影从斜刺里跃出,玉腿高高撩起,标枪一样戳中了雪大少的脉门,将雪亮的希特勒青年团佩刀踢飞进了浊浪翻滚的长江。
刘幂幂缓缓收腿,略带歉意地对官静笑了一笑。
雪大少没想到这个右手天生残废的渔家女竟有一身很不错的技击功夫,愣在原地还没醒过味来。忽觉脚下一晃,腰肋一紧,天旋地转之后耳朵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俊俏少年趋前一个跪腿,叉住的雪艮腰部,抡动一袋面粉也似,将高出她整整一个头都不止的精壮男子狠狠摔倒在木甲板上。
这是前清善扑营的绝活儿——“德合勒”!
这招掼跤术是物理定律地最直观体现,它可以让掼跤手的敌人突失重心,完全靠脊椎骨着地受力,只要使的巧妙,德合勒轻则能把一个壮汉撂晕过去。重则甚至可使人终生残废。
老北京的八旗子弟爱掼跤是出了名的,这个久居海外的少年显然也是个中好手,无论是她摔惯雪艮时的腿法还是手法,都使的老而弥辣利落干脆,一点不见拖泥带水,造诣颇深。
“有意思。”萧姑奶奶皓腕一翻,将握在手中的一柄银色甲虫状短弩收起,唰唰唰踢飞了三只挡路的大砂锅,其中两只砂锅保龄球一样精准地砸中两个挣扎着想站起身的黑人保镖,挨了这一记狠的,两个壮汉再也支撑不住,霍然晕翻。
倒霉的广州首富这时候还坐在一旁兀自发呆,最大的一只砂锅恰好命中他那肥大高耸的肚腩,惨叫一声之后,张小菲变成了面条,从椅子上蜿蜒到了地上,痛得五官整个变了形状,浑身逸散开一股难闻的臭气。
要不怎么说是练家子呢?这一下不但砸得张小菲大小便失禁,甚至连他的*都失禁了。这里头固然有砂锅比较结实、广陵首富肾功能不行等原因,但萧媚妙到毫巅的腿上功夫更该算作罪魁祸首。“敢情你也是练家子,阿姨真该早点和你亲近亲近。”萧姑奶奶笑着看住了一副如临大敌姿态的少年:“我现在对你有点生气,因为你竟然对雪大少下这么重的狠手,他可是一个没有受过技击训练的普通人,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你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前门楼子搭脚手子!”少年并不眼拙,对方早先飞身过船的小巧腾挪功夫以及刚刚踢飞三只砂锅的凌厉脚法,已经将她一身非凡武艺清晰地勾勒出来,不过她并不打算屈膝求饶,这一方面是因为女真人固有的强韧秉性,另一方面是她不相信对方能对她怎么着,她可是外商!
想到这里,少年心头大宽,锵地一声龙吟袅袅,从腰带夹层里扯出了一柄乾隆时期的古董软剑,寒光闪烁的剑刃扁平锐利,在江风中游弋摇摆不定,宛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不就是揍了你的死姘头吗,穿着水兵服站在船头上——装丫挺的(押艇)!不误!”
萧媚心头火起,回身对着自己的画舫吹了个脆亮的口哨,立马有个舞姬远远抛过一只装潢考究、做工精美的描金皮囊。
皮囊揭开了,是一尊曲颈四项的黑色琵琶和一条牛仔弹袋般的皮围腰,上面插满长40CM左右的碳素短箭。仿佛是某种金属打造而成,漆的外表掩饰不住骨子里的沉重和厚实。最引人瞩目的是这尊金属表面的镂空雕刻——那是一只栩栩如生、尾刺如箭的巨型黄蜂。
萧姑奶奶手指连拨,奏响了琵琶大曲《十面埋伏》;充满杀伐之气的金铁之音不疾不徐地从五根春葱指尖下流泻而出,她的目光冷冽如冰。
俊俏少年站在原地,手心和背后冷汗狂冒。
国术早已不是光宗耀祖的绝学,今时今日的练家子里,出手就使用奇门兵器的主儿,要么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技艺非凡。
综合一下萧媚刚刚的表现,显然她是属于后者居多。
虽然心里还是认为对方不敢拿她怎样,可是少年还是有点害怕。
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对方要是起了歹心呢?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少年越想越后悔,今儿个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保镖呢!大意了!大意了!
铮铮两声弦响,咄咄两声裂音,两支碳素短箭咻咻钉在渔王迈出的足板上,不偏不倚,刚好嵌在两根脚拇指中缝间,没伤着一点皮肉。
刘嘉俊、刘嬛嬛父女以及一帮渔工徒弟登时全身绷紧,遇到地雷一样保持着原有姿势,汗毛和头发根根炸起,有股彻骨冰凉的寒气一直从头发丝儿弥漫到了趾甲盖儿。
怎么可能?这年头怎么可能还有人具备如此剽悍犀利的神箭?这可是木甲板啊!斧头砍上去都冒火星,怎么轻而易举地就让一支短箭射钉在上面?
“我只是想给这个小妞一点教训,不打算给你们添多大的麻烦!”萧媚抚弄琵琶的手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夹上了几根短箭,满月般扯圆的丝弦上,正扣着一支箭尾,眼角余光乜斜着一群面色各异的渔夫:“知道你们练过[戳脚],
萧姑奶奶说着说着停住了话头,好整以暇地端详起了少年。
俊俏少年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剑花一挽,从仙人指路换成了如封似闭的起手式,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准备应付即将射来的短箭。
说实话,她的心脏现在都快紧张成三峡大坝的水泵了,这个酷似精灵的美人儿简直是非人类,自己就是再练一百年武艺恐怕也根本不是个。
俊俏少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最大威胁并不是对面的,而是从她背后悄无声息站起的一个欣健身影。
差点死掉,不过还是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