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叫小庄,不是真的小。”戚继光道,“听说,这是为了训练亲军筑城、攻防,同时抵御俺答匪徒而顺手建的。”
莫说是俺答匪徒来了,就是俺答大部队来了,这村也不怕啊!还可以当作京东的桥头堡。
自然,这墙建好之后,最主要的作用是不让老虎和大小姐跑出去。
戚继光和田艺蘅等亲友都被安置在一个大跨院,与练兵场只有一墙之隔。隔墙不断传来军士操练、人喊马叫的激烈声音。受气氛感染,田艺蘅和朱钰、楼楠三人也在跨院里自己练得一身大汗。
戚继光把机甲一摆出来,朱翊钧就哇的一声,真漂亮!
戚继光十分得意,这哪是铠甲啊,这是黄金圣衣!你走了之后,我可是提供了许多设计的思路哦!
朱翊钧问道:“实战如何?”
戚继光爽道:“没得说!立刻变身丈二铁金刚!就是没有趁手的兵刃。此外,搬运很麻烦,拉屎很麻烦,保养也很麻烦。最大的麻烦是,份量太重,不可能骑马作战。”
朱翊钧想了想:“不能骑马是不是很麻烦?”
戚继光大力点头,经过上次的战斗和这一次上京的经历,我发现将军要坐车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作战不麻烦,麻烦在于怎么到敌人那儿……
两个人玩了足足一个时辰的黄金圣衣,拆开来拼上去。朱翊钧玩得不亦乐乎,和戚继光讨论这机甲的各种优缺点,讨论怎么能让更多的将士也穿得了,也讨论如何制作机甲兵器。
戚继光拿出仅剩的一把还算完好的螺旋枪和巨大的机甲倭刀,给朱翊钧赏鉴。螺旋枪的结构太复杂,不敢随便拆解。那倭刀却是光看坚韧程度和锋利程度就已经晓得厉害,根本无需再有什么机关。
戚继光问:“你还能召集那些匠人么?”
“能啊。”朱翊钧一乐,“这两件宝贝我带走了。打造兵刃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门外传来十分欢快的哼歌声,王思盈小鸟一样蹦蹦跳跳飞过来:“继光哥哥,爹爹喊你去吃饭!说是有重要的客人呢。”
戚继光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王裕!
王思盈道:“小弟弟你好。”
朱翊钧:“……!”堂堂太子,被人喊小弟弟了啊!而且谁大还不一定呢!
王思盈已经继续哼着歌走了。
朱翊钧羡慕道:“神力王的千金很漂亮呀!看不出那个人能有这样的女儿。”
戚继光稀奇道:“你还见过我岳父?”
“好多年了,川军平定吐蕃叛乱,献俘京师。神力王可是很厉害的呀!”
说话间,戚继光急急忙忙将玄天战铠穿上。朱翊钧看得稀奇,你穿这个跟岳丈去吃饭?太失礼了吧?
戚继光欲哭无泪:“岳父和大舅哥特别交代,在家尽量一直穿着这东西吧。”
朱翊钧一头雾水,为什么?
戚继光自然不想解释,已经飞快穿好机甲,两个人跟在王思盈身后。
王思盈蹦蹦跳跳,显然心情极好,欢快地哼唱着:“昨天家具都好好哒,窗户也没有坏,台阶也没有坏……今天这个也没有坏,衣服也没有坏,鞋子也没有坏……”
戚继光和朱翊钧同时流汗,这是“没有坏”的歌么?
战鼓声传来,神力王在校场神武殿设宴,客人毫无疑问也是武将。
校场大门迎面而来一个巨大的武字,壁后乃是武圣关羽的金身和香案。戚继光取香拜过,插香入炉,朱翊钧也有样学样。
校场内不知何时千军林立,穿的是不同的服色,旌旗飘摆,竟有川、辽、浙、宣大、五军都督等多支不同的旗号,一片肃杀之气。在殿前堆起一座大酒坛堆起的小山,每一面大旗下都摆着几丈酒案,坐着几位大将军,看服色,最低的身份都是总兵。
田艺蘅、朱钰和楼楠也在等戚继光,面露震惊之色。已经入京的大将军们迫不及待要见面啊,一见面就是一番激烈的较量。
只听神武殿前一声春雷般的大喝,一名和关公相貌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比较白皙的大将军单臂擎起千斤鼎,一掌推出。
香炉带着狂风砸向场中一员红袍大将,那人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双掌按在鼎上将力道卸去,又稳稳抱住鼎足,将大鼎端端正正放在地上。
戚继光大吃一惊,这接鼎比掷鼎要难得多,但神力王乃是单臂举鼎,单掌开出;阶下那大将军一步未退,从容至极。两个人的武功都十分惊人。
四周军士无不色变。
阶下的大将军放声狂笑:“神力王果然是天生神力,但是您以为光凭一膀子力气就能将末将放倒么?您可是已经见老啦!”
神力王一拦颌下的胡须,也不动怒,微微笑道:“俞大猷,喝酒。”
随手一拍,一只酒坛从酒山上飞起,向着俞大猷撞过去。俞大猷单掌接住,随手拍开酒坛,仰头豪饮,酒香四溢。
后面浙军军士皆齐声高呼:“要喝酒!要喝酒!”
神力王身后亲兵将大酒坛一只只搬过去,长子王思明专门开坛过去,先给直浙总督胡宗宪满上。浙军每人一只大海碗,开怀痛饮。
戚继光定睛看去,这家伙就是俞大猷,说话怎么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呢!喝酒喝到一身酒气,虽然豪迈,却不太合适宜。他的身份只够敬陪末座,但是这个狂劲儿很显然完全超越了他的身份,再加上这个酒气已经把胡宗宪身边的人都熏得皱起了眉头,并且十分失态,得意洋洋将酒坛重砸在案上,一副全靠我你们才有酒喝的架势。
胡宗宪相貌儒雅,颌下三缕美髯,他曾在宣府、大同担任两年御史,见惯了边军将士的粗俗,对此忍耐力很强,似乎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立着的黑皮少年却火了,对俞大猷一顿训斥,似乎是让他注意一点儿。只是他口吐连珠皆是南方方言,一开口就是连珠炮叭叭作响,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戚继光瞠目结舌,完全听不懂。这少年一身黑色的布衣,精瘦矮小,其貌不扬,年纪、身份皆不符,竟大骂俞大猷丢人现眼,而俞大猷立刻收敛了形色,闷声坐好。纵然面有愠色,却完全不敢发作,自己把酒坛拿开,往边上远离。
朱钰和楼楠也啧啧称奇,田艺蘅却啊了一声,小声道:“那大约就是传说中闽浙总督府的幕僚长,徐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