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盈一路走一路跳,哼着欢快的小调。被大哥一呵斥,哦了一声,立刻又变成端庄少女,低着头跟着戚继光的脚后跟走路。
戚继光心道,她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啊!
戚继光于是对王思明道:“大哥,你们先行一步,我和思盈慢慢走。”
王思明和四周的人都一脸闷骚的笑意,丢下一句“你们好好聊!”率众策马离去。
戚继光等他们都走了,对王思盈道:“跟我在一起,就不用这么拘谨了。”
王思盈眼前一亮,真的?
戚继光笑道:“我是大丈夫,怎么能骗娘子?”
王思盈却反而慌张起来,摆手道:“不不,以前思盈得意忘形过,所有的东西都坏掉啦!”面孔红红的,低声道,“就连衫子也扯烂了。”
戚继光道:“那时思盈妹妹还小吧?”
王思盈行走间轻轻压着裙子,香腮绯红,微微点头,怎么看都是一位大家闺秀的模样。但是裙下小脚丫一闪,原来绣鞋和袜子都已经烂掉了,一双天足白玉一般踏在地上。
戚继光忽然蹲下道:“我背你好不好?”
王思盈犹豫了一下。
戚继光笑道:“我这铠甲可结实了,坏不掉的。我们到京城逛街去!”
“真的?”王思盈顿时两眼一亮。
戚继光一笑:“我们去买又漂亮又结实的鞋子,还要去吃好吃的!”
北京城高大的城墙已清晰可见。
东便门的门口站满了盔明甲亮的军士,还有进京的百姓,都目瞪口呆望着那十二人抬的巨型轿子落在道旁。这也太夸张了,不扯掉两根横杠,都进不去城门洞啊!又不是皇帝,谁也不可能给你大开中门的。
张居正将雪白的靴子轻轻踏落地面,抖落衣襟的尘埃,仰望着宏伟的城楼。
就从这里开始吧。我要将生我养我的大明,通过我的变法,让它成为举世最强大的国家!
四周举子议论纷纷,这是谁啊?
四周的女子不管老妇还是少女都望着那白衣胜雪的翩翩身姿,完全呆滞了,这位张公子真的好帅啊!人群渐渐堆积得里三层、外三层,在城门外走不动了。
张居正早已习惯了被人围观,将牙牌和路引给城门官检查,因他排场太大,带着上百号仆役,把总千户须得亲自过问,严加盘查。
那门千总见他是湖广头名解元,腰系犀带,不敢怠慢,正要请入城中,忽然后面路上喧闹起来,出去围剿俺答匪徒的骁骑营军士回来了,一辆辆囚车里塞满了哀嚎的鞑子,拖成一道长龙,顿时街道两边一片欢呼。
时下京城最恨的并不是倭人,而是鞑子。见这些鞑子被打的手脚折断,嘴脸歪斜,在囚笼里挤着疼得死去活来,当真是大快人心。
门千总立刻将张居正推到一边,连声呵斥。管你是谁,先让路!
张居正也不禁被骁骑营的效率所折服,路上见到他们冲出去,这才一顿饭的功夫,已经凯旋了。
骁骑营千户和城门千总相互施礼,在这重文轻武的朝代,能够活到武人昂首做人的这一天,当真是万分幸运的。
忽然沉重的脚步声从地平线上传来,所有的目光一瞬间都汇聚了过去。
骁骑营千户立刻勒令军士把路让开,大声道:“请明威将军先过!”
骁骑营军士立刻两侧分开,勒马驻足,从中让出一条同路。人人都用仰慕的目光投去,明威将军的武勇,今日已然在骁骑营成了传说。
“明威将军?”张居正忽然想起了路上被挤到沟里的马车。
张居正侧首望去,道路中央,一个金甲大将的身影大踏步行来,速度竟比马车还快。
但见金甲红袍铿锵作响,龙骧虎步盔缨飘红,人前威风高立一丈,远远就令人感到一股气浪扑面而来。一侧肩头金龙飞舞,另一侧的肩头却坐着一位没穿鞋的少女,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所过之处,沿路囚车里的俺答匪徒都害怕得大叫起来。
骁骑营千总下马,弯腰一个大请的姿势。
戚继光拱手还礼,肩头的少女却迫不及待道:“快!继光哥哥,快走呀!”
骁骑营千总不禁莞尔,已经知道这是神力王的千金,又是这位明威将军的未婚妻,刚刚上演英雄救美的佳话,小两口这就如胶似漆了,当真令人羡慕。
戚继光已大踏步入城,身后三丈余威尚存,骁骑营军士挽马垂首肃立两旁,无一抬头。
张居正浑身汗毛竖起,这就是武将的威风!这和路上碰见的是同一个人吗?铠甲一穿,真的是好威风啊!
他的目光望着戚继光肩头那少女纱裙飘飘、天真烂漫的模样,忽然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艳羡。
戚继光么?不觉中是自己输了一阵啊。
在长久的盼望之后,发黑的长命锁终于被侍卫交到了朱翊钧的手里。裕王朱翊钧把毛巾一扔,跑着出来找戚继光。
戚继光站王府后门说:“王裕,你们家牌子写反了。”
“嗯?怎么呢?”
“王裕府,你这写的是裕王府。”
朱翊钧“哦”了一声:“我回头让他们记得改。”
戚继光羡慕道:“你们家看着真不小,这朱漆大门……”
朱翊钧:“这是后门。”
戚继光:“……!我说呢,后门还好,要是正门写错,你就死定了!”
朱翊钧流出口水,地瓜呢?机甲呢?
“在家呢,我不能扛着好几个麻袋到处走啊!”戚继光大笑,“我还当你开口就要问机甲,结果居然先问地瓜!”
朱翊钧懊丧道:“上次带了一麻袋回来,赶上秋猎,直接跟被我爹分给各位大人了。”
“你们家大人这么多?”
“是啊,一百多个。”
两个人一路进行着错乱的对话,坐车出城,前往神力王的庄园。
不一会儿就到了,只见百亩良田和茂密的树林掩映之下,一个巨大的庄园墙高两丈、厚五尺、阔一里,按屯军筑城的规格布置,每隔百尺设箭楼一座,外围沟渠阡陌交错,引水屯田,青石造桥,将整个村庄都护在当中。牌楼上两个大字:“小庄。”
戚继光得意:“怎么样,我岳父家比你家大吧?”
朱翊钧狂汗:“小庄?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