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华一听是安抚司的事情,顿时急了,迈开步子就随着温良玉朝外走去,那些近身侍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急忙跟着谢慕华就走。一行人面色肃穆,脚步飞快,倒是将路上的行人吓着了不少。
温良玉一路上总算是把事情给说清楚了,原来在江南东路有个小县城名叫虹县,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县令只不过是八品官而已。名叫方琼,是赵光义时期的一名进士,这个人生平只有两个爱好,一是爱钱,二是爱吹。何谓吹?此人自诩进士出身,闲来无事就将县里的秀才们童生们召集起来,开开会。给大家吹嘘一下自己十年寒窗苦,一朝高中的快感。跟着云山雾里的神侃一通,让人觉得他现在屈居一个小小八品官,只是怀才不遇,将来遇到英明神武的伯乐,自然是飞黄腾达,就算是登阁拜相,也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爱吹也就罢了,毕竟是与民无害。但是爱钱又要面子,就难了。此前已经说了虹县并不大,按照应该缴纳的赋税,也比别的县少点。但是方琼此人力争上游,什么事情都要和别的县比一比。交的赋税一点也不比别的县少!为了能交够足够的赋税,方琼别出心裁在县里设立了诸般杂税。
您要是挑着一担柴火在路上叫卖,那就算您运气不好!方大人有令在先。您得先交了,占用街道费;柴火挺脏,你还得交一份路面清洁费;不管柴火卖没卖掉,都得先按照柴火的价格,收一份商业税。这里外里,山里的农民进城来卖菜卖柴火什么的,不但不赚钱,还得贴钱。时间一长,城里的老百姓不方便,外边的农户穷的叮当!但是方大人还挺有面子,在当地知州那里吹嘘,你们看,我们虹县人口只有谁谁谁的一半,面积只有谁谁谁的三分之一,但是俺们收上来的税可是人家的一倍!
知州也是蠢材,觉得手下这么办事挺好,还要组织大家伙儿去虹县看看,学习一下方琼县令的先进工作经验。方琼一看,上司和同僚们要来了,那是加紧力度,要把虹县给收拾一番。可是偏巧就出事了!
这一日,一群山里的农户打了些猎物来城里卖些钱,刚刚在一个街口摆下摊子。一行衙役就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翘着鼻子翻了翻他们的猎物,叫道:“你们交税了么?”
那些猎户哪里知道还要交税,急忙分辩说初来乍到,不知道要交什么税,那些衙役不由分说,敲诈了一通商业税,扬长而去。猎户们也就忍了,可是过不多久,又来了几个公差,喝得酒气熏天,偏偏说那些被打死的猎物有些臭味,要收税,方琼大人说了,卖东西可以,弄脏了地方可不行。清洁税是一定要收的。有道是穷不跟富斗,民不跟官斗。猎户们又忍了,交了些税钱。可是,没一会儿,过来一群地痞流氓似的人,说是方琼大人组织起来巡查街道的,看到这些猎物的血迹滴在地上,弄得路上不整洁,行人过路都掩面而行。绝对是不准摆摊了,要没收他们的猎物!
这群猎户合着辛辛苦苦打了些猎物,一文钱没卖着,大老远的来到城里,还把自己口袋里那几个铜钱给赔了进去。这可是可怜的很了!当下无论如何也不让那群地痞收了自己的摊子。有个猎户就指着那群地痞无赖叫道:“你们又不是公差,又不是官兵,你们哪来的权力收我们的摊子?”
嘿!那群无赖平素横行霸道惯了,身后又有方琼撑腰,一看有人出声,便来了兴致,指着那猎户骂道:“你这汉子恁的不开眼,老子身上的刀就是王法,这虹县里,方琼大人就是王法,几个刁民还敢放肆。今儿个,你那几个泼才的东西,老子还不收了,统统砸了去!”
一群无赖猛然扑了上去,就要将他们的小摊子给砸掉。那群猎户也当真火了,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呢,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衙役欺负也就算了,公差欺负也就忍了,你他妈的地痞流氓也敢来欺负人!谁不是两个拳头一个脑袋?拼了吧!猎户们一拥而上跟那些无赖扭打起来。
说实话,这些无赖也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欺负人而已。一个个花拳绣腿,平素里酒色财气早就掏空了身子,打起来怎么可能是这群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的对手。打得一会儿,便落荒而逃。转眼间,又带了一群公差,拿着水火棍,枷锁,脚镣,皮鞭……气势汹汹的来抓人来了!
那猎户读过几天私塾,也不惊慌,就问公差:“这些地痞无赖可是公差?他们不是公差为何能收小人的摊子?不许小人摆摊?”
公差哪里有功夫跟他们说道,一抖木枷:“呸!方大人说他们有权就有权,你公然反抗,便是目无王法。殴打官差就是意图谋反。识相的就乖乖的回衙门去,交了罚金,还能回家去,不然统统坐牢!”
这他妈的什么世道?那群猎户怒火中烧,又听目无王法,意图谋反这样的大帽子扣了下来,一发狠,不知道是谁带头叫了声:“官逼民反,那就反了吧!”
虹县的老百姓平素被方琼等人欺压的实在太厉害,如今见有人带头闹事,一哄而上,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公差、地痞,一个措手不及就被打翻在地,不知道多少人已经闹了起来,整个虹县都乱哄哄的。你一拳我一脚,那些公差往日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个顶不住,居然有一人当场就死了。老百姓一见杀了官差,一不做二不休,到处放火,将县衙给团团围住。好在是方琼这个人爱钱倒也不小气,平时有好处也多少分一些给自己的属下,乱哄哄的局面里,居然有几个人舍命护着方琼从后门冲了出去,城里乱作一团,火光冲天。这一乱起来就没完没了。方琼是连头也不敢回,一路跑回知州那里,状告虹县有人谋反。知州一听,吓得魂不附体。大宋开国以来,还没有民变呢!居然这儿有人谋反,就算是把事情压下去了,自己的官帽只怕也不稳当了。但是文官没有兵权,只得一份紧急公文发到安抚司,请求谢慕华派兵弹压!
谢慕华听温良玉这么一说,脸色铁青,一路赶到安抚司,杨延彬已经得到消息,前后脚赶来了。
“相公,你看这件事怎么办?”杨延彬知道这件事必须要镇压,但是一个处置不当,可能会激起更大的民变。
谢慕华冷冷的说道:“七郎,你现在马上将江南禁军调动一千人马,厢军调动两千。三千人马集合完毕之后,我与你一同前往虹县。消息要严密封锁,切勿走漏。”
杨延彬领命离去。谢慕华对温良玉说道:“江宁府的事务暂时就由你处置。若是户部查问税款一事,就吩咐他们去问张咏和苏易简。这些事,我也懒得再问!”
“下官明白!”温良玉看谢慕华的脸色极为难看,也不敢多说话,唯唯诺诺的退到一旁。
谢慕华心中有气,一拳砸在桌子上,却见两位夫人出来了。一看谢慕华是这般脸色,两女都吃了一惊,急忙赶了过来问道:“官人,出了什么事?”
谢慕华把虹县那里的事情一说,两女也变了脸色。温良玉见势不妙,只怕两头雌老虎要发威,急忙找了个借口就赶回江宁府去了。八姐心思慎密,轻声说道:“这件事处理起来极为棘手。民变是朝廷最忌讳的事情,若是不马上弹压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但是那些老百姓是被方琼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要是大军一到,他们不肯投降的话,必然是个血流成河的局面。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却是难办的很!”
荆儿嗔道:“那你也说,朝廷最忌讳民变。那就没辙了,只能镇压了再说,方琼有错。将来再把方琼送到刑部和吏部问责就是。相公总不能为了一群老百姓,就放弃朝廷的立场吧!那样的话,被人抓住小辫子,一口气告上去,也难办的很!”荆儿随手指了指西边的方向。
谢慕华会意,转运司衙门就在西边,这件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小辫子被王溥抓在手中,必然会穷追猛打,到时候就落了下风了!
“你们别吵,让我好好想想!”谢慕华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去伤害那些老百姓,但是已经民变了,如何处置才能将伤害减少到最低呢?这倒是个很废脑筋的事情。
两女静悄悄的站在谢慕华的身边,不再说话,但是心中都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民变,也是要打仗的。她们俩还是要跟过去才能放心,要不然的话,天知道那群老百姓能闹出什么事来。虹县人虽少,也有好几万呢。谢慕华的三千人马里边,厢军好多都是土生土长的,说不定还会出现阵前倒戈的局面呢!
“谢相公,杨都监的兵马已经点起,在校场等候!”一名小兵跑到堂门口说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谢慕华吩咐那小兵备马。
两女齐声叫道:“等等,等我们换了盔甲再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