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华带着张咏等人慢悠悠的走到开采出玉石的地方,乡里的百姓听说是江南东路的经略相公,江宁府的知州谢慕华大人来了,顿时炸了锅,这些百姓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个比县令大的官儿,如今能有机会看看朝中的二品大员,那还不是抢着跑出来看吗?
那位刘大官人一大清早听说县令老爷就往武家庄跑,他倒是颇为机灵,知道十有八九要坏事,马兴田只不过是前脚到,刘大官人后脚就到了。只不过刘大官人胆子可不算大,看到谢慕华远远的站在那里,就是死活不敢靠过去。
谢慕华看着许多乡亲,心潮起伏,今天咱也过了一把下乡巡查的瘾啊,可惜没有事先安排好,没有小朋友来送红领巾,也没有泪流满面的老汉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用力的摇来摇去。实在是美中不足,不过这些都是小节罢了,总是要办了正经事才算,不然的话,就算他这个二品大员天天蹲在乡下,也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那儿采出了玉石?”谢慕华朗声问道。
四周的百姓约有一百多人,静了一会终于有人壮了胆子走了出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山石:“老爷,就在那儿采出来的,好大一块呢。”
谢慕华点点头,对张咏说道:“复之,今天咱们就重组一下案情,看看到底是老百姓有理还是那些衙役有理。”
张咏知道谢慕华的点子多的很,这个什么案情重组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是听名字就可以猜测个八九分了,当下笑着点点头。
谢慕华回头一看,指着马兴田和刘大官人:“你们两个,过来过来。”
马兴田和刘大官人对望了一眼,心下都有些忐忑不安,可是谢慕华叫他们过去,又不能不过去,于是两人一起缓缓的走到谢慕华的面前,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谢慕华笑道:“你们先在这儿候着。”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的百姓,挑中几个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汉子,叫道:“你们几个也过来。”
那几个汉子走了过来,规规矩矩的在谢慕华面前站好。
谢慕华吩咐道:“当日是什么情况,本官不知道。如今你们几个汉子就扮作衙役,那些衙役是如何说法的,你们就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他们是怎么做的,你们就怎么样做出来,明白吗?不用担心什么,本官在这里看着,现在你们就是当日的公差。”
谢慕华转身一指马兴田和刘大官人:“麻烦两位扮一下当日的村民。”
马兴田和刘大官人顿时急了:“大人,我们可不知道那些村民到底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的,如何能扮?”
谢慕华笑道:“这有何难,那些村民能做什么,你们好好的扮,本官就在一边看着。”
说罢,谢慕华和张咏、杨刚正等人就走到一旁去,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做了下来,谢慕华喃喃自语道:“AREYOUREDAY?”张咏却高声叫道:“这就开始了吧!”
那几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为首一人走到马兴田和刘大官人的面前:“听说前些日子你们从山里采出来一块玉石,是也不是?”
马兴田侧过脑袋偷看了一眼谢慕华,却见谢慕华脸色一板,他心头一抖,低声说道:“是啊,是采出来一块玉石,不过……”
“不过什么……这玉石是山里的,不是你们的。这个……什么天下的东西都是皇上的,这块玉石应该上缴给朝廷。你们快些把玉石交出来吧?”那汉子越演戏越是进入状态,厉声喝斥,还真有几分衙役的样子,身后几条汉子也都跟了上来,气势汹汹将马兴田和刘大官人围在中间。
马兴田愁眉苦脸的说道:“现在去哪里找玉石给你们,玉石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谢慕华忽然叫道:“停!”
谢慕华一溜小跑跑到马兴田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那卷宗我看了,你判他们是刁民,刁民可能这么说话吗?给本官拿出来点胆气,好好扮一回刁民。话说本官在开封府这么久,还没见过刁民是什么样的呢。马大人,你判的刁民,别告诉本官说你不知道刁民是什么模样。继续继续!”
谢慕华闪到一旁,马兴田揉了揉脸,冲着那几条汉子叫道:“你们说要交就交么?之前县里有告示,开山挖地,开出来的都是私地,挖出来出了矿脉都是百姓的私产,你们凭什么叫我交出来。这还没有王法了吗?”
张咏暗自好笑,再一看柴郡主也面带春风,笑盈盈的看着这儿几个人斗来斗去。
那几条汉子大怒,当胸推了马兴田一把:“叫你交,你就得交,当大爷手里的钢刀是吃素的么?今日不交,来日你们哭着喊着还得给大爷送来。”
一群人安静了下来,谢慕华不耐烦的叫道:“第一天就是这么简单么?”
为首的汉子躬身答道:“大人,那日公差来问我们要玉石,我们不肯交,确是如此说法,后来公差先动手推搡了几下,但是草民们不敢还手,只是不叫那些公差进村罢了,后来那些公差骂了一会,就走了。”
谢慕华皱了皱眉头:“那就继续把抓人那天的情况给本官演示一番,人手怕是不够吧,再叫几个人来装公差。本官要看清楚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几条汉子又叫了几个同乡,围住了马兴田和刘大官人,破口大骂:“今儿个你们知道怕了?爷们今天是带人来抓人的,你们前些日子殴伤公差,胆子可是不小。今天就把你们全抓回去,下到大牢里,识相的现在就把玉石交出来,大爷还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进到大牢里,有你们苦果子吃的。”
马兴田暗暗叫苦,偷偷踢了刘大官人一下,刘大官人本来就战战兢兢的,被他这一踢,忽然叫起撞天屈来:“我们哪里殴伤公差了,大人,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前些日子草民根本就没敢动手,大人……”
“刁民,不打不行,来,兄弟们动手……”为首那汉子一声暴喝。
场子里却安静了下来,百多老百姓眼巴巴的看着谢慕华,那马兴田和刘大官人到底一个是官一个是财主,今儿个要是真的打了他们,将来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这位谢大人也只不过是说要重组案情,没说要打那些官儿,谁个敢真的动手?
“那天官差没有打你们么?”谢慕华故作诧异的问道。
“回大人的话,打了!”那汉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谢慕华一拍巴掌:“那还愣着干什么,打啊!”
那群汉子愣了一下,却还是不敢动手,马兴田和刘大官人却朝着谢慕华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大人,小人身子弱,经不得打!”
谢慕华冷笑道:“你们倒是好生矜贵,打不得骂不得?那些老百姓就是天生的贱骨头,该你们打,该你们骂了?没他们种地交粮,你们吃什么喝什么?这些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不但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还要被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土豪恶霸欺压。不打你们,难道打那些老百姓么?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打!当天是怎么打的,今日就给我打回来……”
那群汉子这才明白,经略相公这位大人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还不打,更待何时?
一群人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将马兴田和刘大官人按到在地上,左边一记黑虎掏心,右边一下猴子偷桃,拿脚照着胸口踹,抓住了头发噼里啪啦就开始抽耳光,一边打一边骂:“狗官,叫你欺负我们老百姓,大官人,大你妈的头……”
谢慕华笑眯眯的看着场中,转身对五郎吩咐道:“带几个人看着,打得半死不活就行了,别真的闹出人命来了!”
五郎点头答应了,随手挑了几个侍卫出来。
没想到那些老百姓打发了性子,围在外边的百多人哗啦啦全都拥了上去,你一拳我一脚,打得马兴田和刘大官人叫苦连天,先开始还能听到他们呼痛求饶的声音,后来连听都听不到了。谢慕华急忙叫道:“五郎……抢人!”
五郎急忙带着人拼命分开众人,杀到中央将马兴田和刘大官人抢了出来,两人都是被打得像猪头三一样,鼻青脸肿,歪鼻子横眼,满脸都是鲜血,身上的锦袍根本就看不出来眼色,灰蒙蒙的邹在一起,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五郎伸手一探鼻息:“大人,没死!”
“你说得什么话啊,大人我肯定没死……”谢慕华瞪了五郎一眼,心也放了下来,对着那些愤怒的村民叫道:“这件案子本官已经看清楚了,下边的事就交给主管刑狱的提点刑狱公事张大人来办。”
张咏快步走了出来,冲着村民喊道:“本案已经水落石出,句容县马兴田勾结恶霸刘某,欺压百姓,草菅人命。实在是罪大恶极,要是这么乱拳打死了他们,各位少不得要担个杀官的罪名,那就不值得了。不如交给本官带他们回到提点刑狱司。本官一定按照大宋律例从重从严判决,各位,可好?”
那些村民顿时喝彩起来,许久没见到这样的青天大老爷了,一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
张咏苦笑着扭头看了看谢慕华:“大人,你又把我推出来了……”
谢慕华笑眯眯的说道:“能者多劳,能者多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