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种种,却换不来……爱人的一句理解。
他无言望着她,久久,“哇”地一声,黑血染了他的白衣一身,姜玉与惜禾闻言急忙跑进来。见平原雪正直直地坐在地上,姜玉赶紧将他扶起来:“皇上!”
惜禾看向苏湾湾,见她神情淡然,不由问:“姑娘……你对皇上做了什么?!”
苏湾湾嘲讽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惜禾,就那样笑得凄楚荒凉:“惜禾……我对他做了什么?想不到有一天,惜禾你也会如此问我?真是可笑,我一个瞎子,能对个大活人做什么?”
要怪就怪平原雪心理素质太差。
惜禾道:“姑娘,你是那个让人温暖如春的姑娘啊……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可笑的样子,皇上对你痴心一片,你却……”
苏湾湾静静坐下:“痴心一片?痴心一片?痴心一片……惜禾,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连你也觉得,我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吗?”
惜禾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心太急无意中伤了苏湾湾,因此急忙解释道:“姑娘……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见皇上——”
苏湾湾心想,她如此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天底下,就只有平原尘对她最好。
她失落的朝着高楼而去,她时常站在这里望风景,不仅仅是为了散心,也是因为这里,看得更远,感受到的气息也更多。
她经常痴痴地望着,萧疏而落寞。她想,若是他回来,第一眼便能看见他,他却始终不回来。
夫君,终于,有一天,你的小凤凰等累了,再也不想等你,她想去找你。
惜禾意识到不对,以往苏湾湾上楼时心情总是很好的,今天这样落寞的上去怕是不妙……她急忙让姜玉去把玉王平原杉找来,以苏湾湾对他的踏枝哥哥的爱,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平原雪试图叫住她:“湾湾,你上楼去做什么?快下来。”
苏湾湾回首看了几人,她不需要眼睛便知道三人是护作一团的,她仅仅就是因为爱,就有错吗?她笑了笑,既然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去下面找平原尘,还能过得好一些,不是吗?
她喃喃自语,“我苏湾湾此生,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也遇到了很多很不好的事情……但我并不后悔,虽然遗憾没能和夫君携手共生,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如今,我生无可恋。”
她顿了顿道:“夫君,你会不会怨我没有来陪你?现在,湾湾就来了。”她张开怀抱,向着空气,发出解脱一般的微笑。
就在苏湾湾即将跳下去之际,平原尘闭上眼,终究是说出了他隐瞒已久的事实:“湾湾,不要跳,三哥他还没有死!”
苏湾湾在风雪中怔住,回过身来,摇摇头:“你骗我?你又骗我?没有死的话,他为何不来看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平原雪斩钉截铁道:“湾湾,朕没有骗你,朕这就带你去看他,如何?你千万不要跳——”
苏湾湾却依旧不肯相信,转身欲跳,被平原雪叫住:“湾湾,不要跳,朕把他带过来见你,怎么样?”
平原雪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人,他才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可能是他的了。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失去她,就算是出卖灵魂,也再得不到她的心。他欲哭无泪地望着苏湾湾,说好的一辈子,你却要舍我而去。
那么朕,做这么多依旧得不到你的心,还有什么用?湾湾,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让朕很心疼,是疼到骨子里。
朕终于要做一件能够让你开心的事情,分分合合,朕逼你那么多次。报应不爽……朕要放手了,只要能看到你眉眼弯弯,开心一些,朕也便心满意足。他闭上双眼,“湾湾,朕马上派人把他带过来,当初……朕放过他,就是防止这一日的到来,没想到,这一天,还是如约而至。”
惜禾大惊,“皇上……”
平原雪双手垂下,仿佛一切都不重要,淡淡地对惜禾道:“惜禾,朕一直以来都在逼你,对不起。有时候,人会做很多很多的错事,可是,小我的舍弃,是为了成全大我,朕不求惜禾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够珍惜姜玉。他的江梅引,朕也早已替他解去,他也早已恢复所有的记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他之所以迟迟不认你,只是……他成长了,他所认为的爱恨,不过是人生的一瞬间,爱,是一种成全。他想成全你……因为,他活不了多久了,不是江梅引,而是,朕在宜城救他之时,他便身中奇毒,若不是江梅引,他早就死了。”
惜禾难过之极,原来姜玉早就恢复了记忆,迟迟不认她,是为了更多的爱与责任……
闻言,苏湾湾并没有什么波澜不惊,她心里依旧不相信平原雪的话,之所以坐着等……是因为心里还抱有一丝挣扎,不愿放弃,说不定,他还活着?
无助、孤苦、无奈、冷清……世上最孤独的感觉霎时间包裹了平原雪,说出来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本以为此生会守着这些秘密过一辈子,终究是……说出来也好,不是为了博取苏湾湾的同情,而是有些东西,她应该知道。
他淡淡一笑,虚弱无力,“湾湾,我们两个,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没有好好拌嘴?依稀记得以前事,你眉眼弯弯。”
苏湾湾面无表情:“以前那些蠢事,没什么好说的。”
平原雪染病,身子本就虚弱,此刻听到苏湾湾的冷言冷语,心里不禁又冷了几分,他说:“湾湾,好好陪我说会话,如何?”
苏湾湾沉默着不想应声,平原雪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起来:“湾湾,有很多对不起想要从我口中跑出来,可我不愿说,因为,一旦说了对不起,就代表着会有所亏欠……朕也确确实实亏欠了你大半生。”
他顿了顿,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样多的话,仿佛要把他一生要说的话说完一般,他缓缓开口:“所以,就在你转身跳楼之时,我忽然间想通了,爱一个人,要学会放手,我也要学会放手……放开你的手,不代表不爱你,而是,希望你能收获更大的幸福。”
“我们已经僵持着一年,你依旧放不下他,我便知道,我彻底输了。我并没有输给他,而是输给了这个我尽心尽力的江山。因为江山,我放弃了你……却不代表我不爱你。”说到此处,他笑了笑,神色凄迷,黯然孤伤。
半晌,他又笑了笑,笑得那样苦,却又有丝丝的释怀,他道:“湾湾,一直来不及参与你的梦想,我在东门大街重新盖了一座天一阁,一直想把钥匙递到你的手中,却没有机会……那里的摆设一如往昔,也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
苏湾湾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一直不能对那种一味奉献付出的爱情认同。有什么事,是不能让爱的人知道的?这样做,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不相信她,一个是,不相信自己。
她道:“皇上,不用了……天一阁,若是要重建,湾湾会自己去做,不需要皇上去做。湾湾只希望,对皇上的最后一次期望……皇上能够不要让湾湾失望——”
平原雪怔愣良久,到现在,她还是如此恨他?他苦笑良久,又吐了一口血,就这样恨着也是好的——至少还说明,她能够记得他,不是吗?平原雪,你这一辈子,对得起江山,对得起百姓……唯独对不起她和自己,不过,纵使是这样的结果,也值了。
他一个人的幸福换取全程国人的幸福,是值得的。
“小凤凰!”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惜禾顺着声音看去,果真是景王无疑。皇上真的留着他的命,原来当初的鹤顶红并不是真的鹤顶红,而是平原雪的障眼法。
惜禾又朝着苏湾湾看去,只见她跌落着身子,茫然四顾,泪水顺着眼眶滑落下去,滴水成冰,“夫君,夫君,夫君,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跌跌撞撞,方寸全无,平日里熟悉的坤宁宫,再也找不清方向。平原尘三步并作两步,急急的往阁楼上而去,他的小凤凰……他走上前去揽着她,声音清冷,在苏湾湾听来却是温暖无比:“小凤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往他的怀里蹭,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道:“夫君,真的是你吗——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可我听着声音,真的好像你,那样清冷,却又那样温暖……”
他拉起她的手往他的脸上蹭,下巴抵着苏湾湾的额头,静静地摩挲着,道:“小凤凰,虽然我现在胡子拉碴,可是……我真的是你的夫君,不相信我,好吗?”
苏湾湾甜甜的笑了,只有平原尘,才会对她这样温柔,细声细语,把她当做手心里的宝,她就知道,这个世上,就只有平原尘对她最好。
“我相信你。”
两人相拥良久,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中,只有惜禾一人看见孤立无援的平原雪,她一辈子也不会望了这样的深情:不是难过、不是悲伤,而是漫无边际的孤苦、孤寂、孤伤。一个男人,若不是痛到极致,怎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相反,若不是因为深情,又怎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惜禾蹲下身去,静静地将平原雪扶着离开了坤宁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