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留下他们并非是为了这个。只是,如今要他们拔刀相戈,真的可以完全信任吗?我亦犹豫着。
那么,趁着这个机会,做个了断吧。
“左令,帮我擦擦刀,几天没用别生锈。卡尔玛,站起来。”说完,我解下佩刀,由不得左令反应随手便抛了出去。左令一头雾水的小心接过。
“一会儿我回来可要检查的!”严肃的说完,我绕过左令将右臂搭在卡尔玛的肩头,笑道:“那边不错,走,去看看。”
卡尔玛没有吭气,任由我拉着齐步走。身后传来左令急切的唤声:“将军?将军!”
“哦。”我止了步子,回头对着就要跟来的怜人道:“你,去看看准备好饭了没有,想饿死本将军吗?”
怜人看看左令又看看我,半带委屈的撇撇嘴,最后终是不敢违令,撇下左令强烈的暗示,一跺脚转身跑开了。左令双手握着战刀,眉头紧皱,死死盯着卡尔玛不语,好像他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擦刀!”我故作不悦,加重了语气指了指左令手中的战刀,而后拉着卡尔玛在四周担忧的目光中离去。
草原上极目望去,依然没有遮拦。泛蓝的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偶尔发出鸣叫,苍凉悠远。渐渐离开了人群,融入天地,小我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样的土地生养了无数无羁和豪放。
卡尔玛僵硬的身子似乎慢慢的放松,我这才收回了搭在他肩上的右臂。
“你不该不带武器与我走在一起。”卡尔玛突然站住说道,表情阴沉且严肃。
“哦?”我也站住,但是没有转身,将无防的背影给了卡尔玛,“那又如何呢?”
“更不该不带武器与我一起远离人群。”卡尔玛厚重的嗓音不带起伏的继续说道。
我笑了。转身,张开双臂迎着风,笑道:“结果呢?”
这次,卡尔玛在我目光中张了张唇,没有做声。
“卡尔玛队长。”我收了笑,望向悠远的天际,道:“再过两天,就到玄武的守关了。我想关于这个,你们想的比我多……”略略停顿后,我转身向前慢慢走着,继续说道:“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留下,还是离开?”
卡尔玛带着嘲讽笑道:“有选择的机会吗?”
微微皱眉,这个回答多少出乎意料,我转身道:“我的话,这么不可信?”
卡尔玛有些不安的半侧了身子,道:“……不是。”
我了然的点点头,轻声道:“来吧,坐下,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过一次。”说完,我席地盘腿坐下。卡尔玛有些犹豫,但是片刻之后还是坐了下来。
“有什么打算吗?”我抓起一把雪,握成雪球,再一点点的添加变大。
卡尔玛许是对这样的问法疑惑,没有回答。
“这样说吧,参军前,有什么理想吗?”将雪球用力的扔出去,我问道。
卡尔玛望着我半晌不语。
我哑然失笑,吹了吹手心的雪花,道:“望我做什么?我可没有通灵的神通,猜不出你的想法。”
卡尔玛黝黑的脸颊闪过一抹红,急忙转了头。
“家里……还有什么人?”我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了。”卡尔玛终于开口答道。
我一愣,扭头看去,轻声道:“你几岁参军?”
卡尔玛苍凉的笑了下,露出了雪白的牙齿,道:“八岁。”
“这么小?!”我惊讶道。
“世袭。”卡尔玛说这话时,是满脸的不屑。
早前就听说过,玄武有这样的风俗,无论是官位还是军衔,都是可以世袭的,原来是真的。但是,也正因为这样,奴隶就永远只能生下奴隶,贵族则永远是贵族,变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卡尔玛。”我在雪地上画了只雄鹰,双翅展翼,道:“说吧,留下还是离开。”
“不知道。”
这个回答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不由的望着卡尔玛重复道:“不知道?”
卡尔玛咬了咬唇仿似下了决心,吸气道:“作为俘虏,我没想到能活到现在。不过,在那里活着不一样?不都是些吃人的天下,和吃人的人?”
为何会这样说?这样疑问我没有问出口。
卡尔玛苦笑道:“我们这支所谓的分队中死过三个人,将军你知道吗?”
我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觉得奇怪吧?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传到您的耳朵里。嘿,不要误会,不是朱雀的士兵滥用私刑。是我们自己做的……死的都是以前的领队。”卡尔玛冷笑道:“我们没有声张,埋了了事。不过,并非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是,他们知道了,也会当作没看见。死几个本就该死的俘虏又有什么损失呢?”
我握紧了拳头,感到全身的肌肉在收紧。
“您问我留下还是离开。我无法回答,因为,这不是我该选择的选择。”卡尔玛深吸口气,又道:“我们这样的人,即便是在玄武也是没有选择权利的贱人。何来打算?我们这些低等人,左右不过别人手中的棋子。”
我似乎明白了。
“走到今天,是必然又是偶然。”卡尔玛冷笑着又道:“离开,又能去哪?将军,您说呢?”说完,卡尔玛注视着我。
我反而无语了。这是怎样的生活才能累积出的绝望?这是怎样的凄凉才能累积出来的愤世嫉俗?难道,离开之后,真的没了去路?不,我不这么认为。那么,卡尔玛,这个战场上无惧的汉子,为何会认为没了去处?无惧,因为什么无惧?因为什么?!
“韩将军……”卡尔玛又问道:“我可以问一下您吗?”
“问吧。”我有些慌乱,为了心底那抹不忍。
“您方才问我的打算,那么,您的打算又是什么呢?”卡尔玛无比认真的问道,很沉的眸子里闪烁出难得的光彩。
打算?我心底浓浓的一声叹息。很久都没想过了吧……
“大了说,还是小了说?”甩甩头,我有些提不起劲来。
卡尔玛微蹙眉,有些不解,道:“无所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