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荟来到明臻住处的时候, 新夜正端着半碗药从里面出来,一抬眼看见明荟,新夜:“六小姐, 您回来?”
明荟点点头:“啊, 总要回来过年, 你的眼睛怎么红?阿臻怎么?”
新夜勉强笑笑,却笑不出来:“姑娘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 高烧一直都不退。”
明荟往里面走去:“这怎么能行?我和太太说一下, 让太医来给阿臻看看。”
新夜清楚, 太医也没有法子, 京城里这些太医压根没有用。
明荟走进去,一进来就闻到淡淡的苦香, 清苦的药味儿混合着明臻身上经久不散的牡丹香气, 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冷清清的氛围中。
里面传来几声咳嗽,明荟走过去:“阿臻,我回来啦。”
明臻抬眸:“姐姐。”
明荟坐在床边,握住明臻的手:“房间里这么暖,阿臻,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明臻其实也不知。
她微微浮现一点苍笑意:“无事, 大概最近天气不大好。”
明荟拿小袄让明臻披上, 拿一旁小袄时,明荟总觉得不对劲,这柔滑的料子和精致的刺绣,宫里才有的水平, 像今年进贡的浣花锦。但她平日里就粗心,一件衣服而已,也没放在心上, 只让明臻靠在自的肩膀上,抬手摸摸明臻的额头:“额头却烫的,你身体怎么回事?”
明臻在她怀里找个舒服位置,轻轻合上眼睛:“往年也会这。”
明荟叹口气:“看着你受苦,我们也觉得难过。”
明臻抬手摸摸明荟的额头:“姐姐不要皱眉,阿臻很快就好,春天来,就完全痊愈。”
明荟又握住明臻的手,小姑娘的手也小小的,手指细长皙,大概连物都没有提过,因而格外柔软,掌心嫩得如初婴儿一般。
平再未握过如此好手感的东西。
明荟也觉得明臻招人疼爱,大眼睛又纯真,小手小脸又软绵。
她给明臻暖着手:“我带好些东西过来,有特漂亮的胭脂,颜色特艳,据说每年进贡宫里的就这种,寻常地方得不到。”
明臻垂着眸子,很安静且认真的听明荟讲话。
有人愿意倾听总一件特温暖的事情,明荟絮絮叨叨将这段时间发的大事小事全部都讲一通。
明臻把位置让出来许多:“下面冷,姐姐在这里吧。”
明荟没有那么怕冷,她气血足,身体一向都很好,明臻房间里又有火炉,但坐着总不如躺着,明荟脱鞋也进被子,在床上摸一下:“铺的这什么,怎么这么暖?”
天琴正好端着药膳进来。
她脑子快速应对,最后干巴巴笑着:“熊皮,当初在庄子里的时候,余竹从人手中低价买的。”
安国公府没有这东西,明荟从前也没有见过,便信天琴的话。
绿熊皮难得,且如此完整如此漂亮的一块,这在皇宫里都很奢侈,更不要提公侯府。
天琴:“姑娘喝点粥暖暖胃。”
明臻不太乐意喝,药粥也苦的,最近她吃的任东西都苦涩的。天琴在一旁盯着,明臻忍着难受喝半碗。
明荟也尝一口,差点没有吐出来,皱眉:“这人吃的东西么?怎么这么苦?”
天琴略有些无奈:“六小姐,良药苦口。”
两人都漱漱口,丫鬟出去,明荟才嘀咕:“你可早点好起来吧,好就不用再吃这些东西。”
明臻“嗯”一声:“姐姐,你继续讲。”
明荟又讲外祖家里的事情,表哥表妹,还有舅舅舅母,因为家族很大,可以说的地方也很多。
明臻认真倾听,眼睛亮亮的:“姐姐不很喜欢这些亲人?”
“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明荟,“对我好,我才会喜欢他们。阿臻这的小傻子,我也喜欢。”
明臻其实不大解这些。
她一直都在秦王府中长大,最亲近的人便祁崇,再无他人可以相托付。如今有虞怀风,明臻隐隐约约之中也感受到某些情感,感受到来自血脉深处的吸引,但总稍纵即逝。
明臻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明荟揉揉她的脸:“吃过东西便睡一会儿,病便多多休息。”
确实要好好休息,明臻已经知死,她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没有如果漓地,见到叔父和王妃,也没有见到哥哥口中很乖巧伶俐的小堂弟。
明臻乖乖合上眼。
人睡着,明荟才悄悄从明臻身旁起来离,明臻一直都有说梦话的习惯,明荟系衣带的时候听见妹妹唇瓣微微分,似乎在说什么。
她轻轻凑过去,又听不见。
明荟抬手擦擦阿臻的眼角。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处假山,明荟听到有丫鬟在窃窃私语。
“九小姐又病,这一冬天她们院子里不天天熬药来着?”
“大概活不过去今年。”另一名丫鬟,“你看九小姐那张脸,寻常人谁长这?好看的不像人,我觉得九小姐童子命,天上的童女下凡,不活到出嫁就要回天上去。”
“太太还给九小姐找个不错人家呢,就她这幅病歪歪的子,哪个敢娶啊,娶回去也伺候不起,冬天一个月用几十斤炭,还要每天喝药,豪门贵族不会娶她当主母,寻常人家肯定难养活……”
明荟细眉挑挑:“你们在胡说八什么?!都给我过来!”
两名丫鬟听到明荟的声音,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下来。
明荟:“谁准你们背地里议论主子的?自掌自嘴巴,掌到本小姐高兴为止。”
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不绝于耳,好不容易明荟消气,这两人的脸也肿成馒头。
明荟其实也清楚,明臻的身体弱到药石罔医,如果大夫真的都能将所有的病人治好,京城里早就人满为患。
她时常听家里姨娘提起明臻的母亲,尤其这次明臻回来之后,大多都在感叹,明臻的母氏美得如妖,不似人间之物,正因为太过脱俗,所以才会早早离世。
年底朝中事务繁忙,明义雄和家里几个公子都在行宫,已经很久没有着家。
安国公夫人罗氏也心急如焚。
明臻不她的,她其实没有太在意这孩子好坏,死活,就算明荟和明臻玩的好,她也不可能直接就把明臻当成自孩子。
但,明臻什么时候出事,都不能这个时候出事。
明义雄不在家,假如明臻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定明义雄以为自这个主母不合格,没有看好家里的孩子。
这么多年,罗氏唯一要做到的便成为一名合格的国公夫人,让丈夫满意,让妾室敬畏,让子女服从,她不允许自出一点点的差错。
明荟回来,罗氏便把她叫过来商量。
罗氏头疼得很:“阿臻出时就不足月,你爹将她送庄子里,一觉得清净,二来不会受到后院人的谋害。我前天就请太医看,太医说她状况很不好。”
明荟眼皮子跳跳。
罗氏无奈的摇头:“只希望祁庭不你爹这多情花心的,以后不要给你出这么多难题,咱们这的人家,真比不上你四姐、五姐小门小户的省心。”
这些年她面临的事情太多,先姨娘之间争风吃醋,这几年又一大堆不属于自的孩子的婚嫁,头发都一些。
“刚刚余竹来找我,说乡下清净,阿臻住惯,所以回来才频频病。之后让余竹再带她回去养一阵子,你给我闹事添乱子。”
明荟不大希望明臻离,但,听罗氏一番话,她也不得不点点头:“。”
罗氏因为早年被姨娘算计滑胎,膝下没有儿子,只有明荟一个女儿,她叹口气:“以后收敛一些吧,你没有亲哥哥亲弟弟依靠,爹娘不在,就怕你这猴儿一的性子被祁家人刁难,因为秦王被封太子的缘故,康王府的身份抬得更高,异母兄弟哪个敢为你得罪他们。”
······
温泉水滑洗凝脂。
明臻在温泉里泡着,恍恍惚惚回神。
她其实已经忘,自什么时候离安国公府的。
墨发湿哒哒的往下淌着水,说不清楚汗还水,因为温度实在太高。
男人从身后紧紧搂着她,明臻被搂得不太舒服,她甚至觉得自身上被勒出印子,因而抬手按住对方的手腕,轻轻嘤咛:“疼……”
后颈被亲亲,明臻觉着不大舒服,但她实在没有太多力气挣扎,只能倚靠着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让人拥抱她。
祁崇:“醒?”
明臻眨眨眼:“我怎么在这里呀?这里哪里?”
“行宫。”祁崇觉得明臻就自的冤亲债主,索自命来的,他在明臻细腻后颈上磨磨牙,“你又病。”
大概他最近罪孽太多,手中沾血太多,却报到明臻头上。上苍知他最珍视的什么,哪里软肋,刀子就往哪里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