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谢清所料,那团黑暗的气息中,并没有任何有形有体的东西。这确实是一个禁制,但它包护着的并非真正的宝物,而是另一个洞口。
一个穿空遁法的入口那样的洞口。
而异宝的气息就是从这个洞口透出来的。
那是一把剑!必然是一把剑!
不知道为什么,谢清突然感到心情急迫。在青城派的问剑亭中,在天罗门的试剑大会,他从未像这时一般,只是察觉到剑气,就想真真切切地看到那把剑。
但禁制中的这个洞口,是容不下一个人通过的。
谢清思考着,并没有去管身周砂石纷纷而落,连山洞也在剧烈地摇晃。就算整个丹门山倒塌,压在他身上,他也要先看一眼这把剑。
试探着禁制的力量,谢清又加了两成功力,手臂向禁制深处继续探进去……
伴随着一阵连绵不断的巨响,山洞的洞顶和洞壁同时塌了下来。与此同时,谢清也意识到,自己已真正碰触到了黑暗中的那个“洞口”。
他的真识像一阵风一般流入那个洞口。这一方面是他本意如此,另一方面也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吸引着他。
山洞中的轰鸣声和不断的崩塌,转瞬间就被抛在了身外。谢清略带惊讶地打量着自己来到的地方,却发现此地是一片虚空,而在外所感受到的那股剑气,却前所未有地凌厉。
因只是真识,谢清在抵抗剑气之时竟觉得有些勉强。也可以想见,正是如此强烈的剑气,才会在穿透虚空之后,又穿透外围禁制,兀自令人胆寒。
环顾四周空无一物,连脚下也看不到地面,谢清只觉得自己像被包裹在一团弥漫的金色光芒里。而这光芒的核心就在他的眼前,也是唯一存在之物——
一把剑!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无论是剑身还是剑柄,通体是深邃致密的黑色,浓重得宛若暗夜,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
以一种激动而略带忐忑的心情,谢清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剑身。
黑剑立刻发出“嗡”的一声响,同时一股劲风袭来,几乎将他捅个对穿!
好厉害的剑!
谢清摇头赞叹,倒也不发恼,只是再次伸手去握剑柄。
此地的他只是真识,与剑的交流便更为直接,方才试探中剑生反抗,但同时也发出剑鸣,似乎证明他有机会得到此剑。
对于谢清来说,“有机会”就等于“一定会”,他从不容许自己放弃或失败。
因此握住剑柄的动作毫不犹豫,而虚空之中的剑气罡风也一举大作!
一股剑气穿透了谢清的真识,令他宛若被雷击般一震,而一幕似曾相识的景象,也瞬间从意识中滑过。
两扇巨大而厚重的黑漆大门,门上有古色的铜环铺首,兽头狰狞……
门外黑色檐柱上一副对联,是龙飞凤舞的狂草,墨色淋漓,仿佛刚就笔下写就。
——道通天地有形外,神入风云变幻中。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哪里?……
谢清只觉得头痛欲裂,同时也真切地察觉,这必是他所见过的景象!
这把剑,说不定能解开他更多的疑问……
谢清咬紧了牙关,牢牢地握住剑柄,一根手指也不曾松开。
黑剑带着愤怒的剑鸣腾空而起,随即“砰”的一声巨响,竟是所在虚空被彻底打破!
谢清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已经回归真身,身周全是乱石碎砾,才知道被封在了山洞之中。他也顾不得其他,只是全神贯注,运起所有修为来握住手中黑剑。
黑剑一气打破虚空和外围禁制,似乎也锋锐稍挫,蓦地直指向天,雷声大动,硬生生将头顶堆积的山石尽皆破开!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似乎是为这一人一剑铺就的通天大道。
而谢清掌中的剑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剑鸣余韵,像是在他耳边、又像在真识深处低吟。
这便是黑剑认主了么?
谢清来不及思索,察觉黑剑已经不再抵抗自己,便顺势仗剑跃上半空。
洞外飞沙派众人此时才僵硬地转过身来,面对着高处的谢清,惊得目瞪口呆。
“他、他……”有人在后面结结巴巴地道,“他把禁制解开了?……”
一群人哆哆嗦嗦地愣了半天,终于醒悟过来,一边失惊地大叫“他把禁制解开了!”一边向后退去,退了十几步才想起转身,一个个跑得飞快,宛若身后有巨兽噬人。
那大护法仿佛还有些不甘心,跑到半路停了下来,回头想要交待几句。但还没开口,被一旁看热闹的王闲喝了一声,登时大叫起来,双手抱头猛窜,再也没敢往后看。
王闲哈哈大笑,走过来打量着徐徐落地的谢清,目光盯在那把黑剑上时,就蓦地一缩。
“好家伙!这就是洞中禁制封印的宝物了?”
谢清“嗯”了一声,看他十分好奇,便倒转剑柄递了过去。谁知王闲刚一伸手,只听“砰”的巨响声中,他整个人都往后飞了出去。
旁边的林琇莹等人本来还笑吟吟地看着,这时都抢上前去,忙着帮他察看。王闲本是个随性的人,被黑剑弹开之后顺势跃出,倒是没有伤到,脸上却露出遗憾的神色。
“这剑只认谢院长啊!”
话虽如此,但想到这剑不知是哪位前辈仙家所藏,如今归于青城,也是一大喜事。林氏二人便劝慰了王闲几句,又向谢清道贺。林琇莹方道:“看来那些人也不会再回来啰唣了。我们已取了宝物,此地矿脉,待回去跟金光院长商议后便可开采,我们这趟倒称得上功德圆满。”
众人点头称是,跟着商量回程。林琇莹笑道:“幸好我跟洛书院长说过了,请她帮我们再开穿空遁法,免得我们千里迢迢地飞回去。”
按常理说,穿空遁法是以法术开启虚空之门、穿越虚空连接两地,向来须踏入元神层次方能施展。但林氏二人下山之前,已和洛书商议,在圆明宫中留下一座法阵,介时无论二人到达何处,只要开启同样的法阵,两地同时施法,便能通过虚空之门连接。
众人前来之时,就是林氏二人约定时刻,开启穿空之路,而现在回去,则要等到与洛书约定的时间。
几个人登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林氏二人虽然也对谢清手中黑剑十分感兴趣,但之前王闲吃了亏,她们便也不敢轻易尝试,只得跟王闲、穆真闲聊。
谢清懒得说话,只站在一旁,横过黑剑来仔细端详。这时才看到剑柄上隐隐透出纹路,像是有字,但怎么也看不清楚。他正思忖着这其中有什么诀窍,只听不远处有人气喘吁吁的叫骂声。
“呔!你们……你们青城派,枉为名门正派,竟行强盗之事,我飞沙派今日定要与你们周旋到底!”
眼看着刚刚没命般飞奔的一群人,又转回头来纠缠,青城派众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王闲正觉得无聊,当先过去叫道:“少废话!不就是讲打么!谁先来?”
“你、你……”那飞沙派的大护法又出来了,却转着眼珠盘算半天,才道,“咱们一个对一个,单打独斗,你们不可暗施偷袭,也不可一拥而上!”
“单打独斗?”王闲好笑道,“上次不是你们说要一齐上的吗?”
“就、就是单打独斗!”大护法像是强行装出一副慷慨豪侠的模样,叉着腰一伸脖子道,“都是修行道,你们不可不讲规矩——更不可用抢了我们的宝物再来对付我们!”
王闲笑得几乎弯了腰,捂着肚子道:“放心,谢院长没那么大工夫搭理你们!就我一个人,你们随便多少人都行!”说着站直身体,手腕一抖,长剑已持在手中,“只是道爷向来不耐烦单打独斗,你们还是一齐上来,我若退了,就算青城派败了这一阵!”
……
“他怎么……这么有兴致?”林琇莹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去阻止王闲的意思。
穆真在旁笑了一声:“禁闭了几个月,憋得难受吧!”
林琇莹叹了口气:“原本是我们的错,倒连累你们两个受罚……”
“这怎么能怪林院长!是我们……”穆真立刻道。话未说完,已被林琇琼上来打断。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们还争这些没用的事!叫王闲回来,咱们也该回去了!”
穆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眼下宝物到手,矿脉也下了青城派禁制,根本不必和任何人扯皮。王闲只怕也是闲得发慌,才想趁机跟飞沙派打上一架。
没等她叫,王闲倒是回过头来跟她们招了招手。
“你们先走,我把这帮家伙料理了,大不了御剑回去!”
“少废话!”林琇琼喝道,“你给我回来!要不然我去告诉洛书院长,给你加一年禁闭!”
一行人谁也没把飞沙派当一回事,正吵得热闹,林琇莹已走到先前所留的阵法之前,画符施法。
正当她堪堪画完最后一笔,面前虚空之门徐徐开启之时,蓦地手臂一抖,不听使唤地垂了下去。她尚不解其意,一股黑气竟从指尖冒出,跟着“啪”的一声,掌中黑血四溅,宛若绽开了一朵黑色的莲花。
林琇琼惊叫一声,冲上前去,却被一阵风挡住,眼看着谢清抢先一步,扶住了已经昏迷的林琇莹。
“别碰她!”谢清沉声道,黑剑挥动,已将林琇莹的一只手齐腕斩断。黑血汩汩而下,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