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快,无名!”萧希希扯着喉咙大喊。
无名从远处急速奔来,一个冲刺站上了山脊上,萧希希伸手去扶他。
那红猫见他跳了上去,似乎很不甘心,朝他一扑大吼一声,喷出嘴里腥臭的气味和唾液。
无名将风衣高高撩起,掩护住他和萧希希。
只是萧希希站在无名身后,地势比他高出很多,猫怪的唾液飞溅到萧希希脸上,她顿时感觉到了尖锐的刺痛,特别是眼睛里,几乎睁不开了,酸疼地开始流眼泪。
她忍着疼,转身拉着无名往山脊上跑,一路风风火火跑出很远,听见身后的无名说道:“它们没有追上来。”
直到这时,他们才敢停下脚步喘口气。
朝后面望去,此时,如墨的夜色已经褪去了一层,整个谷底仍笼罩在雾气当中,但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等他们再次回到山洞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放亮,泛出青白色。
无名脱下残破的衣裳,赤~裸着上身,只见身上全是长长短短的抓痕,鲜红醒目,看得萧希希心疼得要命。
冉苒找出药箱,她清楚地知道无名不会接受她的帮助,便把药水都蘸好,递到他面前。
无名淡淡地接过来,平静地擦拭着。
“背后伤口更多,他自己看不到,冉苒你帮他吧。”萧希希揉着生疼的眼睛,说道。
冉苒闻言看向萧希希,竟是一愣,接着转向无名,迟疑了一下问道:“我来帮你?”
无名继续低头擦拭着,没有什么反应。
“嗯嗯嗯!”萧希希狂点头示意冉苒,她了解,无名同意的表现就是:不拒绝。
冉苒便又拿出一些卫生棉,蘸了药水来到无名身后。
萧希希心里有点失落,尽管比不上冉苒的手法高明,可她多想在他需要时亲自照顾他,可惜她现在已经自顾不暇。
“你别哭啦,他死不了!都哭一道了。”喻建很不理解地看着她说。
萧希希无奈骂道:“你脑残啊!我眼睛……我这是迷眼睛了。”
她说着便用清水洗脸和眼睛。
洗过后,皮肤上很快就没什么感觉了,可眼睛还是刺刺地疼,她只好蹲在一边一遍又一遍的清洗。
“希希姐——”
这一次是孟觉勉的声音。
还没等萧希希说话,喻建已经兴奋上了:“哎,你小子倒有点记性!”
小乐看了他一眼,说:“你的身体用着不顺手。”
“哎!活腻歪了是不?”喻建瞪眼。
“是活腻歪了,老大,希希姐,我要去投胎了。”小乐郑重其事地宣布道。
萧希希正洗着眼睛,也没法看他,但对于这个决定她十分赞同:“这就对了,你要早这么想何必吃这些苦。”
“帮我告诉我爸妈,下辈子还当他们儿子。”小乐的声音变得沉哑,甚至有了些成年人的味道。
萧希希小心地眨着眼睛,静默了片刻,道:“要是你和他们没什么仇,大可不必这样。”
小乐顿时瞪圆了眼睛:“你!什么意思啊?”
喻建听着哈哈大笑:“两口子认亲——多此一举!”
小乐心情比较压抑,也懒得和他们胡扯,最后他来到无名面前:“老大,我真的舍不得你,就算你从来没承认过我,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老大……”他说的十分动容。
喻建饶有兴味的看着,并解说着:“欢迎收看,年度催泪大戏——我最爱的,是你……”
可是无名却仍旧没给面子,表情十分寡淡,甚至没有看小乐一眼。
小乐表白完之后,再次低下头,真诚而恭敬地地磕了一个头。接着他坐到了一边,孟觉勉晕了过去。
喻建见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木木地收回嘴角,伸手摸向自己脑门上的伤,若有所思。
萧希希抬眼四处观望,试试眼睛恢复的怎么样,无意中瞥见喻建这副难得呆呆的模样,她看懂后只觉得异常可笑,低头憋着笑。
“呵呵。你说……我这伤是撞墙撞的是吧,呵呵?”喻建叫了她几声。
“啊!”萧希希调整情绪,不让自己笑出来,她转移话题道:“你别管什么伤不伤的了,我眼睛疼。”这是真疼。
“疼什么,不就是迷眼睛了嘛。”喻建走到她身边。
他扒~开萧希希的眼睛一看,里面磨出一片红血丝,还在不停地流着眼泪。
“怎么迷的呀,你可真笨。”他说着在她边上蹲下来,继续说道:“在我老家,迷眼睛了别人都会用舌头把脏东西舔出来,非常管用,但我没干过,要不试试?”
“有用吗?”她对他非常没信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喻建动手能力极强,说干就干。
“哎哎哎!你把我眼睛扒~开这么大,看到你舌头过来,我害怕!”萧希希开始后悔了。
“别乱动,不扒~开我怎么进去?!”
冉苒把昏过去的孟觉勉安顿好,也闻声过来看他们“舌眼大战”。
无名始终在一旁看着他们,此时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也走了过来。
“好点没?”喻建把水递给她。
萧希希又洗了一次眼睛,“好像……”她眨眨眼:“不管用。”
喻建泄~了一口气,拿过水袋吞了两口:“你还不管用,都给我吃咸了。”
“是那怪物的唾液?”无名忽然问道。
萧希希闭着眼点点头:“我以为洗干净就能好,就没说。”
无名看着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眸色变得格外幽邃。
倒是冉苒开了口:“那个猫怪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它背上的那个我倒是觉得像一种东西——玄蜂,我在《楚辞·招魂》里看到过:旷野之中,有飞蜂腹大如壶,有毒,能杀人也。”
萧希希唏嘘道:“幸亏它一直趴在猫背上,没有攻击我们。”她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们,发现他们的身影已经模糊,昏昏暗暗的。
“你先睡一会吧,养一养眼睛看看怎么样。”冉苒对她说。
眼睛和别的伤口不能比,现在别无他法,萧希希只好点点头。
两眼一直疼着,萧希希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天色竟然已经漆黑一片,洞外也没有月亮照进来。
她坐了起来,伸手去摸自己的背包里的手电。
“醒了,眼睛还疼吗?”
不远处传来冉苒的声音。
萧希希眨眨眼,感受了一下,说:“好了一点。你们怎么没点篝火?”
冉苒没有回答。
她摸出了手电,打开,却没有半点光亮,又反复试了几次,奇怪道:“手电怎么坏了。冉苒,你的手电呢?”
冉苒继续没有说话。
“冉苒,怎么了?”她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这时,洞外传来脚步声,接着听到喻建的声音:“外面太他妈热了。呦呵,醒了?你们看这条大鱼,这肉厚的,小孟还在那边抓呢。呵呵,鱼眼都归你……?”
喻建突然不继续说了,脚步走到她跟前,萧希希感到自己眼前有轻微的风,那是有东西在她眼前晃动。
山洞里瞬间陷入了沉寂,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只听见谁轻轻叹息一声。
萧希希坐着不动,一动不动,她眼睛里红血丝已经褪去,依旧像从前那样晶莹透亮,然而却毫无神采,空洞得吓人,眼泪压过她的睫毛大滴大滴地坠落。
过了很久,冉苒低低地问道:“无名呢?”
“没见着。”喻建说。
萧希希感到有人搂过她的肩膀,耳边传来喻建的声音:“没事,你刚睡醒,可能一会就好了……”
萧希希仍旧悄无声息地落着泪,浑身一动不动,连眼珠也不转了,就像一个假人。
黑暗的他们,黑暗的空气,黑暗的天和地,黑暗黑暗,一切都是黑暗的……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之前经历的恐惧是外来的危险,而现在是发自心底的,那种恐惧太深太重,足以让她崩溃。
没过多久,孟觉勉走进了山洞。
敏锐如他,几乎是一眼就发觉了气氛不对,他小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没有声音回答他,但凭借他们之间的默契,眼神足以代替语言,说出用话语难以表达的一切。
孟觉勉蹲在萧希希面前,他酝酿了很久,似乎很想说出点什么来劝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几次轻声叹息,最后说道:“你别怕,我们都在……”
这个时候,果真万语千言比不上一句“我们都在”,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在危难时刻身边有可信任的人。
一股暖流在萧希希心里流过,可终究敌不过眼前浓重的黑暗,她害怕到微微颤抖,却不想辜负他们的心,摇头道:“我……还好。”
她听见自己声音带着沧桑的沙哑,似乎就是成长的味道,从前的她遇到这件事一定会哭晕过去,绝不会安静地流着泪,说出一句:我,还好。
他们三人看着这样的她,都忍不住红了眼圈,其实相比现在的“坚强”,他们宁愿看到她嚎啕大哭,那样他们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山洞里越来越沉寂,萧希希偶尔可以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直到时间过去很久,她听见空气中传来一种特别的声音,那是风衣摩擦的声音,正向她靠近,只是没有脚步声。
萧希希习惯性地抬起头,尽管她看到的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但她心里看到了,是他。
她不想在他面前一脸哭相,艰难地勾起了嘴角,笑着说:“无名……你回来了……”
她很快低下头,偷偷抹了把不听话的眼泪,重新抬起:“只是,我以后可能看不见你了……”
这话刚说出口,她就感到心口堵得生疼,一股强劲的热浪直逼眼眶,终于,她“哇”的放声哭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