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刃也没料到, 自己竟会一来就撞上这混乱的大场!来不及多想,他凌空扫出一丈高的火墙,将附近的恶灵悉数逼退, 又一把将风缱雪拉到自己身旁, 急问:“你怎么样?”
“没。”风缱雪道, “剑给我。”
谢刃将他的玉剑递过去, 远远看眼火海阻隔的恶灵:“大船上的修士?”
“人囚禁在魔鼎中,用妖火烧百年。”风缱雪叮嘱,“尽量护住众人魂魄不散,这样还能有个来生。”
谢刃点头:“只管交给我。”
风缱雪说:“。”
谢刃将人安顿到一边休息,自己掉头冲入火海!他惦记着风缱雪身上的伤,满心只想速战速决,并没有多少耐心挨个来, 于是干脆同时空中扬出数十收煞袋, 右再以烈焰幻出火鞭,一次拦腰卷住几十恶灵, 腕翻转,“咣咣咣”全部甩去!他收煞收得熟门熟路,余光瞥见风缱雪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内心越发得,下一剑也就挥得更猛, 魔鼎内的黑色烈焰撞上红莲火, 顷刻就会化轻烟,很快, 沙滩上的火焰便只余下一种颜色。
漫天晚霞也染红。
风缱雪看着裹满身烈焰的黑衣少年,觉得他似乎比更熟一些。若说在长策学府时,是白衣顽皮, 甚是可爱,现在便是攻不克,甚是可爱……反正总归逃不过可爱。他用背冰一下滚烫的脸,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火舌的边缘。倒是谢刃在看到之后,不得不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将最后一批恶灵悉数丢入袋中,再飞身把他拖离火海:“怎么也不躲着些?”
风缱雪拍拍他的肩膀:“你放我下来。”
谢刃单抱紧:“我不放,你都受伤。”
风缱雪道:“小伤。”
“小伤就不用管?”谢刃寻块干净的大礁石,“坐,我看看。”
风缱雪方才得狼狈,这鬼地方也没法沐浴更衣,幸抢的……崔小公子慷慨赠予的春涧匕首还在,谢刃用它凝些霜雪,沾湿帕子交给风缱雪擦脸,自己则是取出伤药,替他小心处理肩上和掌心的伤。
曾发生在铁山的对话如今又重新上演一遍,这回谢刃已有验,于是将人圈在怀中连哄带骗:“就一点点疼,马上就,真的,我最近疗伤法多有精,你乱动啊,听话。”
风缱雪他呼出的气息撩得耳根痒,不得不朝另一边躲,或许是因为心不静,又或许是因为某人真的偷偷学习,似乎还真的不大疼,便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已拆两个世界。”谢刃道,“我初时入的荒岛,上头立着三千人偶,还未点醒,它们全部做曜雀帝君的模样,极为逼真。”
“曜雀帝君?”
“是。”谢刃替他缠绷带,“我左右找不到门,索性就拆座岛,果然顺利入下一个世界。”
“也是岛?”
“是堆放杂物的岛,海滩上堆许多破旧的织布机,七七八八的,也没有你。”
风缱雪从他怀中坐起来,自己拢衣襟:“这座海岛上有个小姑娘,是失踪修士之一,她人炼傀儡,双虽幼嫩,却生满厚茧,是常年织布所致。魔鼎内炼着三千魂魄,人偶的数量恰也是三千,所以我猜幕后之人应当是想等这批恶灵彻底炼后,再装填入些‘曜雀帝君’的身体中,供他将来驱使。”
“幕后之人,九婴吧。”谢刃握着他的,“这里的伤要不要包扎?”
风缱雪摇头:“不必,影响我拿剑。”
谢刃看着他:“你不必拿,我保护你。”
风缱雪问:“你刚刚剩下的恶灵,用多久?”
“多久?一刻钟不到。”
“一刻钟太久,何时能一招收尽,再来说保护我的。”
“一招?”谢刃心想,可是两千多凶神恶煞的朋友们,谁能一招就解决?不过看风缱雪已一瘸一拐地走另一头,他便也追上去将人扶住,“这座海岛你若也找过,咱们去下一个?”
“你拆完一个世界后,个世界的东西会随之消失吗?”
“应当不会,我在落入第二座荒岛时,亲眼见到几十上百的人偶也一同跌落。”
风缱雪将所有的收煞袋交给他:“废旧织机,傀儡女童,若我没猜错,她们织出来的布匹应当就是要拿来做些曜雀帝君的人偶。我们只找到三千,处保不准还有更多,又或者有些早就已炼,你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谢刃将自己的递过去,“握紧一点啊,免得这回又弄丢我。”
风缱雪却只看一眼,站着不肯动。
谢刃只改正:“,给我,让我来握紧一点,免得又将你弄丢,你比较值钱。”
风缱雪侧过头看处,反用剑柄戳来一下:“快些!”
谢刃见他像是在忍笑,便也跟着乐,硬是与对方十指相扣,这才拔剑共同冲下一个世界!
“轰!”
在落地的瞬间,谢刃将他牢牢护在怀中,原想充当一回话本中常见的“人肉软垫”,结果风缱雪也不知从哪里召来一股风,卷起两人稳稳落沙滩。
“……”
风缱雪踢踢他的腿:“你还躺着干什么?快起来。”
谢刃耍赖:“起不来,拉我。”
风缱雪看着他笑,伸刚想去拽,天上却突然掉下来一个人偶,砰!直挺挺插在谢小公子身边,扑得他满脸都是沙。
“咳咳,呸!”谢刃呛得咳嗽半天,叫苦,“这玩儿也太会挑地方吧!”
“谁让你不起来的。”风缱雪将沙滩中的“曜雀帝君”拽出来,感受到对方体内若有似的熟悉灵气,便问,“你点醒的?”
“是,为能尽快找到你,就唤醒一批。”反正人偶又不会说话,谢刃丝毫不担心膨胀过度的“我媳妇”会发现,看起来就十分君子坦荡荡,人模狗样的。
风缱雪一寸一寸仔细摸过人偶,从头发,到脸,再到胸膛小腹,眼他还要更往下,谢刃终于忍不下去,不,这不可以,虽然是假的,假的做得太真,摸起来也是醋坛子与绿光齐飞,便问:“你在找什么?”
“没找什么,想看看它的材质。的确是丝绢,却比天女制的还要更细腻,而且柔韧度极佳,一根丝线便能拖动一块巨石,这技法应当与石窟内处不在的鲛人有关。”风缱雪收回,“走吧,我们去处看看。”
这座海岛很大,两人御剑升至高处,初时并未觉察出异常,可正准备走时,风缱雪的余光却瞥见天边似有暗光浮动,谢刃也道:“像有结界。”
两人各自祭出一道符文,似利剑飞半空,果然在里割出道道裂缝!海风呼呼灌口子,很快便将结界撕粉碎,而紧随其后出现的场景,也令两人大吃一惊!
一名白发修士正铁链缚住四肢,悬空高吊在昏暗的天地间,他身后聚着滚滚黑云,而两侧则是数万把飞速旋转的锋刃,共同组阵法,似是要将云也斩碎!
“是天际!”谢刃掏出照魂镜遥遥一试,“九婴并没有功占据他的身体。”
“若功占据,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吊着。”风缱雪道,“趁着还没发现,将人救下来。”
谢刃与他一道御剑至阵法周围,本想挥剑砍破刀阵,些锋刃却丝毫惧火光与飞花!风缱雪再暗中用寒霜一试,虽能冻住,冻住的时间不过眨眼间,很快锋刃就会挣脱冰雪禁锢,重新高速旋转起来。
谢刃看着刀阵牢牢包裹住的天际,还在仔细琢磨救人的方法,风缱雪却已拽着他的胳膊落回地,吩咐:“你保护我。”
谢刃没明白:“保护,你要做什么?”
风缱雪主动往他怀中一靠,双搂住腰,谢刃毫防备,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得脑子一空,虽说他幻想这一幕也不是一天两天,白头发道长还在天上挂着,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不然还是救人吧?
而风缱雪的神识此时已脱离出窍,一道莹白寒光没入沙滩上的“曜雀帝君”额心,下一刻,便操纵着他的身体冲刀阵!
谢刃:“……”
织人偶的柔韧丝绢,此时最的阻隔屏障!只见“曜雀帝君”撕开胸衣袍一兜,数不清的锋刃立刻争恐后地撞入他怀中,又纷纷跳动着想要冲出来!风缱雪哪里肯给它们这个机会,单一压衣襟,将大半寒刃都牢牢制住。此时刀阵已出现巨大的缝隙,风缱雪趁机斩断锁链,一把拖着天际冲沙滩!
谢刃上接住二人,风缱雪神识回归自己体内,伸一探天际的气息:“还没死。”
“不知道刀阵毁,会不会引来幕后之人。”谢刃道,“不如离开这个世界,想个办法尽快出去。”
风缱雪与他一起扶起天际,而割得破破烂烂的“曜雀帝君”也跟在三人身后晃悠,谢刃初时没觉得哪里不对,走着走着,突然就识到一件,方才风缱雪的神识入人偶体内,自己说过的话——
谢小公子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在沙滩上。
风缱雪一把拖住天际:“怎么?”
“我……没啊。”谢刃看着他,强装镇定,“走吧。”
风缱雪点点头:“嗯。”
谢刃暗暗叫苦,小心瞥他几眼,见对方神情并异常,于是自我安慰,或许……或许刚才的情势般紧张,他顾不上管的呢,所以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的心思。
没发现,没发现就。
谢刃很想拍自己的脑袋一巴掌,顺便将嘴缝,免得以后再乱七八糟地犯浑,又怕对方看出什么,只继续发生地往走着。
风缱雪垂眸看两人风卷起的衣摆。
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