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中计了!”柯东顿时明白过来,这是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回头猛喝一声:“所有的人听听着,速退!随本将杀回武安城!”
可是已经晚了,高粱地里密密麻麻地涌出数之不尽的蒙古军,将这一队红巾军团团包围。
“兄弟们,随我杀!”柯东的大刀高高举起,不求伤敌,只为突围,活着回去一个算一个。
布诺冷冷地从牙缝里崩出一个字:“杀!”
所有的骑兵一起推进,地面仿佛都颤抖起来,柯东带着的一队红巾军也算训练有素,迅速排出战阵,盾牌护身,长枪擎出杀敌。
柯东对上了布诺,大关刀划过枣阳槊带过一片火花,二人战于一处。
手下这帮步兵可就惨了,在平原地带步兵和骑兵对抗至少是三条人命换一条,这还是训练得法,而飞鹰铁骑是重骑兵,人、马身上都蒙上了厚厚的铠甲,除了间隙之外简直可以说是刀枪不入,而飞鹰铁骑战力极强,往往是还没等红巾军的长枪刺出,脑袋就被骑士手中的弯刀割了去。
盾牌纯粹成了摆设,红巾军只顾防备马上的弯刀,却是无暇顾及战马的冲力,又有不少人被战马踏成了肉泥。
柯东一阵狂攻,而布诺则是只守不攻,三十余合之后依然无法拿下敌将,麾下的儿郎死伤惨重,柯东本就无心恋战,此时更是心下着急,方寸大乱。
略一失神,布诺的枣阳槊砸了下来,近百斤的重力再加上布诺的本力,柯东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布诺一槊连人带马砸成了肉饼。
主将被杀,红巾军更是慌乱,胆小者已是双腿发软,有几个楞头青抄着刀想为柯将军报仇杀向布诺,俱被布诺随手一槊砸死砸伤。
不过奇怪的是蒙古军的骑兵冲阵一次之后并未返回,布诺也是收槊拨马便走,一帮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谁要突围啊!
片刻之后他们就明白了,身后一队骑兵翻身下马,挺着长长的战矛和长刀呼喊着冲杀过来,再往后看,队伍的两侧还有一队骑兵。
时间紧急,逃命要紧,命没了其他的啥理想都是白搭,也不知道谁发了一声喊,红巾军掉头就跑,说来也奇怪,慌不择路之下,四处逃跑的败军无一例外被骑兵射杀,唯有朝着武安城方向回去的红巾军无恙,蒙古军像是傻子一般,竟是无一人想起用弓箭招呼。
这一下都学乖了,卯着劲一阵急奔,一时之间两条腿的似乎比四条腿的跑得都快,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回城还能活下去。
殊不知正是中了布诺的计,他留这一阵败军不杀是为了顺利抢夺城门,压着战马的步子也是此意,待得十余名幸存者跑到城外不足半里之遥时,双腿一夹,战马如同上了发条似的一阵急奔,刹那间就越过了逃兵,同时也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副将韩镇正在城头巡视,眼见黑压压的一大片骑兵朝着武安城方向袭来,他心下一沉,心道柯将军怕是已然无幸,强忍着心中的悲愤,高声急喝:“快关城门!收吊桥!”
可是已经晚了,刚有两三个幸存的逃兵踏上吊桥,布诺也飞马奔至,他也不去招呼这几个漏网之鱼,而是挥动枣阳槊猛地朝着桥链砸去,砰砰两声就将吊桥的铁链打断,此时城门还有一尺多没合上,更不迟疑,一槊就顶了过去,他力大无穷,又仗着胯下战马冲劲无限,数十名红巾军竟是抵不住他的巨力,摔倒在地。
布诺带着一万多骑兵涌进了武安城,见人就杀,一时之间城中乱成一团,副将韩镇还没下得城楼,就被眼尖的布诺一箭射中前胸,上身一沉,从楼上栽了下去。
武安城内驻有三万红巾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也有些悍勇之辈,但哪里及得蒙古铁骑的战力强悍,布诺带着一万多人往返冲杀,将整个武安城化为炼狱,不知有多少人在乱军中被践踏而死,待得天亮,凡是头上包着红毛巾的,基本上没一个喘气的了。
“这些人应该是武安城的百姓,如何处置请将军定夺!”一名千夫长押解着近千名百姓打扮的人向布诺请示。
布诺是个铁腕分子,继承了伯颜嗜杀的劣根性,眼皮子也没抬,只是淡然地说了一句:“万一里面有叛军呢?全都杀了。”
这一句话就造成近千颗人头落地,蒙古人向来不把汉人当成人看,刽子手砍头的手艺极为娴熟,心理素质更是过硬,手腕不颤,毫无压力。
一夜之间,武安城尽落蒙古军之手,红巾军三万人马大多战死,少数逃得活命之人也在心里埋下了病根,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同袍的梦厣总是游荡在他们的脑海里。
这是一个杀戮之夜,自此布诺多了一个新的名号----活阎王,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说他比地狱的无常鬼都可怕。
与此同时,脱脱和燕赤木带领自己的嫡系部队猛*兵也赶到了邯郸府。
和布诺的诈败诱敌不同,脱脱的做法比较中规中矩,到了城下之后派出一个大嗓门的中军去喊话。
“邯郸城的红巾军听着,平叛大元帅、江南平章政事脱脱帖木儿大人奔奉大元皇帝之钦命招降各路义军,若是负隅顽抗的话终将是死路一条,我在这里劝尔等速速打开城门,元帅必保你们性命无忧???”
他的话尚未喊完,忽觉头顶一颤,头盔上竟是被城上的一个少年将军给加了根箭羽毛 。
“我说那鞑子将军,俺们没念过书,你可别哄人,俺这还是头一回看见打仗之前还要有吆喝的呢?你以为这是你家门口的菜市场呐?”少年将军的话顿时引得守城的一帮丘八哈哈大笑。
脱脱端坐马上面沉如水,燕赤木也觉得别扭,黑着脸问脱脱:“这就是你的队伍,对付一帮没念过书的大老粗你喊啥话,直接杀过去不就得了!”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脱脱这回没有反对,点点头道:“好像这次你说的有理,投石炮,对准城墙、城门位置,准备!”
说是投石炮也只不过是块头比较大的石头,数十名丘八将几百斤的石头抬到架子上,按下机关,数块磨盘大的石头冲天而起,朝着邯郸城呼啸着砸了过去。
只听“扑嗵”一声巨响,邯郸城门被石头砸个正中,虽然没有被洞穿,却也龟裂开来。
“将士们,邯郸城坚壁厚,区区投石机岂能奈我何?大家多去准备弓箭、石块随我护城杀敌!”守城的少年将领名为陈名,虽然年轻,却不莽撞,之前柯东贸然出城中伏的事他是不会去做,韩山童对他颇为赏识,派其守邯郸城也很是放心。
少年将军虽然也参加过几次战事,但都是一面倒的战斗,他做梦也不会料到今天来的蒙古军竟是号称战斗力仅次于飞鹰铁骑的猛*兵。
百多斤重的石头在机关的操纵之下满天飞,饶是陈名自负邯郸城城坚壁厚,一石头砸下去也是个大坑,几轮砸下去就有了缺口,蒙古军一拥而入,陈名站在城头上傻眼了,精心准备的弓箭和石头尽做了无用之功。
“杀!”很快陈名就反应过来了,狭路相逢拼的就是一个血气之勇,带着一队丘八急急地下了城楼,眼见蒙古军拍马冲上来,拨出腰间的佩剑就砍。
陈名的剑法颇有几分火候,一剑劈死冲过来的骑兵之后,带着众丘八冲到缺口处,大声喊道:“弟兄们,守住缺口,不许放一个鞑子进来!”
可惜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震天的惨叫声和喊杀声掩盖,红巾军成军不久,战力本就不强,遇到蒙古军中的精锐,甫一接触就溃不成军,被讨逆军杀得大败。
邯郸城中有一万守军,而脱脱则是带着两万战力强悍的骑兵杀入,战不过两个时辰,红巾军方面死了六、七千人,剩下的也多是身上带伤,虽是有心伤敌,却也无力回天。
陈名势若疯魔,不停地挥舞着也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浑身已被鲜血浸透,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他的佩剑上只剩半截,短剑上还有不少豁口,就算砍在身上也未必能伤得了人。
陈名已是双臂酸软,浑身无力,肩上还插着一支羽箭,箭上的羽毛晃个不停,但他兀自砍个不停,短剑劈在蒙古军的铠甲上毫发无损,只能带起一道火花,而与他作战的几句蒙古军每一次弯刀划过都带走他的一块血肉,洒下一片血雨。
战到此时,他周围的红巾军已是所剩无几,似乎下一刻,蜂涌而至的蒙古兵举着手中的弯刀就能将他淹没。
“停!”燕赤木大喝一声,众蒙古兵收刀退下,只余下摇摇欲坠的陈名孤零零呆立当场。
“本王看你也是条汉子,降了吧!”燕赤木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收服陈名。
“呸!”陈名啐了一口,伸手撩开垂下的乱发,手掌处却是一片污血,他恨恨地道:“本将恨不得杀光你们这些杂碎,又岂能以身事贼?”他的责任就是守住邯郸城,如今城池已失,众兄弟尽皆战死,他又怎会独生。
“你????”燕赤木身份高贵,普天之下除了元顺帝和忠勇王伯颜之外无人敢对他如此无视,当下竟是动了真怒,猛一挥手,一队手持长矛的蒙古兵齐声冲上,将手中的长矛插进了陈名的胸膛。
扑嗵一声,陈名仰天而倒,双目圆瞪,死不瞑目。那一刻,众蒙古兵只觉倒下去的是一座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