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苏氏脸色也恢复了平静，重新坐回座位上，对喜儿和颜悦色的言道：“喜儿，若有苦衷便说出来。此时有爷在场，更有二姨娘兼管后院，她定会为你作主，旁人动不了你。”言毕，更是恨恨的瞪了一眼，依旧微闭双眸作养神状的梦心。
喜儿哭的越发大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言道：“昨日大少奶奶，要奴婢指证四姨娘。大少奶奶要奴婢说是四姨娘收买奴婢在柳叶桃花里放的麝香。要奴婢把放麝的罪责全推到四姨娘身上。当时奴婢迫于大少奶奶的一再施压，只得勉强应承了下来。可是昨夜，奴婢辗转难眠，奴婢与四姨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四姨娘待人亲厚从无害人之心。奴婢实在不忍心害她啊！”
喜儿说到此处，转身有些怯意的看了一眼梦心，见梦心己微微睁开双眸，淡淡的看着自己，心里一震，急忙心虚的转身对郑铭砚言道：“不过大少奶奶此次下麝，也是因为三姨娘曾先害大少奶奶之故。我家大少奶奶只是一时想不通，才会犯了糊涂。还望爷不要怪责大少奶奶才是。怪只怪奴婢当日没有及时劝阻大少奶奶，反而顺从了大少奶奶的吩咐，进入幽院打着替大少奶奶探望三姨娘的旗号，趁其不备，将麝香放入了柳叶桃的花蕊里。爷，您可千万不要怪大少奶奶啊，是错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事己至此，郑铭砚面露失望之色，开口说话了：“梦心，如今你自己的丫环出面指证你，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自己房里的人良心发现出面指证，难不成她还能狡辩不成！亏得喜儿迷途之返，否则这等祸事被转嫁到不相干之人的身上，倒是让凶手逍遥法外了。”莫氏冷笑着言道：“爷，如此心肠歹毒视爷的子嗣如无物之人，怎配做郑府的当家主母！”
郑铭砚并不接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梦心。
梦心轻舒一口气，紧握的双拳舒展开来，缓缓起身随手掸了掸衣裙边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步走向喜儿走去，嘴里转声言道：“好机灵的丫头，只是可惜了。这股子机灵劲没有用在正道上！”
喜儿见梦心步步靠近，越发心虚的爬着后退了几步，同时向莫氏投去求救的眼神。
“梦姐姐，哦不，想来稍后我就只能称你一声梦心了！”莫氏上前一步，故意语气嘲弄的站在了喜儿身前说道：“怎么？当着爷的面，你还敢对这丫头不利吗？”
梦心并不理会莫氏的刻意挑衅，很是鄙夷的看了喜儿一眼，在离其五步距离时驻足而立，冷声言道：“你说的对。你与苏氏的确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据本少奶奶得知，你与苏氏却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说话间，眼波流转看向郑铭砚道：“爷，你可感兴趣？”
郑铭砚皱眉道：“梦心，究竟想说什么？”
梦心含笑对郑铭砚微微一福，转身对着喜儿言道：“喜儿、哦，不对。应该是苏洁儿才对。”
话音刚落，喜儿与苏氏皆脸色大变，眸子里盛满了惊恐。
梦心好似没有看见一般，继续对喜儿言道：“苏洁儿，本少奶奶真心的替你不值。你与苏氏是本家姐妹，曾经的家境也是不相上下，如今却是一个为奴婢，一个为主子。更糟的是她指使你害人，却还要你出面辛苦演戏，与人结下仇怨。你值吗？可怜哦！”
局面顿时锋回路转，郑铭砚更是满脸诧异的看着梦心，询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梦心含笑对郑铭砚言道：“回爷的话，据妾身查证，喜儿原名为苏洁儿，与苏氏原是本家。因自己父亲滥赌不争气，败光了家产还欠下一身赌债。母亲体弱多病，哥哥不仅残疾，还患着轻微痴症。而苏氏的父亲与苏洁儿之父乃堂房兄弟，就在苏氏嫁入郑府不久，其父便替苏洁儿还清了家里欠下债务。唯一的条件便是要苏洁儿卖身入府，暗中相助苏氏。喜儿跟了妾身仅两月有余，但却与苏氏有着血脉之亲。试问，苏洁儿与妾身亲近些呢？还是与苏氏亲近些呢？明白人皆知，苏洁儿与苏氏自然是更亲近一些。爷！适才苏洁儿指证妾身的话，还可信吗？”
此时的喜儿己经吓的脸色苍白，身型有些瘫软的伏在了地上。苏氏却还在垂死挣扎般的扬声吼道：“你胡说，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没有的事，妾身不认识什么苏洁儿，妾身不认识她！”
正在此时，厅外传来郭妈妈的声音：“四姨娘，多行不义必自毙。当日你与喜儿在假山后密谈的话语，老奴可是听的真真的。喜儿当时也曾唤你长姐，怎得你此时却不认她了。难不成是老奴脑子不中用了，听错了不成？”
郭妈妈出面指证，苏氏彻底傻了眼，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坐在了地上，面色白如纸张，愣愣的靠在椅脚上，状若痴呆。
郑铭砚满身寒气的言道：“如此说来，你二人果真是本家姐妹。喜儿故意隐瞒与苏氏的关系，而出面指证梦心，定是谎话连篇，的确是不足以采证。”
梦心淡淡一笑，道：“不过，这个苏洁儿倒有一句话是说的实话。‘亲自去幽院里下麝毒’，这句却是真的。只不过指使之人并非妾身，而是苏妹妹罢了！”说到最后，梦心故意将‘苏妹妹’三个字，咬的极重，同时转身看着莫氏，轻掩双唇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言道：“莫妹妹，你可还要为‘喜儿’作主吗？”
愣在一旁的莫氏闻言，惊了连退好几步，有些慌乱的言道：“妾身、妾身不知道她二人的关系，妾身的确不知情！”
“哦？精明如莫妹妹，执掌后院得心应手。你......果真不知情吗？”梦心故意拖长音调，不阴不阳的浅笑开来......
许是看惯了梦心平日里淡薄的神情，此时莫氏乍一闻梦心如此明嘲暗讽的语气，不由得背心冒起一层冷汗，暗道：这个女人究竟还知道多少事情，平日躲在梦苑里装天真，装清纯。不想却在背地里将苏氏的底子摸了个透，看来自己以前真的小瞧了她。
思绪间，莫氏越发不敢与梦心目光对视，有些心虚的坐回座位上，更是不再理会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喜儿。
郑铭砚剑眉微蹙星眸深凝着，瘫坐在地的苏氏好一阵子，终于沉声言道：“苏氏妒恨谢氏有孕在身，与人暗中勾结欲害郑门子嗣。唯恐东窗事发，转而栽赃陷害她人。其心恶如狼虎，实乃罪不容赦！罪犯七出，休逐出府！”言毕，目光转向伏在地上的喜儿，不屑的淡声言道：“至于这个贱婢，卖给人牙子即可。”
郑铭砚清清淡淡的几句话，便安排了她姐妹二人的命运，苏氏彻底崩溃了，身子猛的一震也顾不得再发痴，伏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向郑铭砚，歇斯底里的嚎哭起来：“爷！爷！你饶了婉儿吧，一夜夫妻百日恩，爷你忘了与婉儿昔日的恩爱缠绵了吗？婉儿错了，是婉儿糊涂被猪油蒙了心肺，不要送将婉儿休逐出府啊......”
此时的苏氏，早己没有昔日娴静端庄的模样，随着头颅慌乱的摆动，发髻间的美钗环偑斜斜低垂而下，若不是有几缕发丝牵绊，定然早己叮当落了一地，而高耸的云髻更是散乱成缕披落在双肩，少许凌乱的发丝被脸颊上的泪水粘在一起，苍白的面颊因为情绪的波动再次泛起红潮。
郑铭砚看着全无形象痛哭流涕的苏氏，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之色，许是苏氏那句“一夜夫妻百日恩”触动了他，说话的语调也缓了一些，淡声言道：“想你苏氏虽非大家闺秀，却也是碧玉养成。平常总见你温谦有度娴静淡然，谁料到却是包藏祸心颇有心计。此时东窗事发，也怨不得爷狠心待你！”话里虽是这样说法，但其眼神里却分明透露出想要宽待的信息。
梦心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在暗自焦急，此时与苏氏己经彻底翻脸，若郑铭砚爱心泛滥动了侧隐之心，将苏氏留在府中，依着苏氏的这种善于隐忍的心机，日后定会后患无穷。心思不由得快速转动起来。
果然不出梦心所料，郑铭砚沉默片刻之后，调头对身旁的小石头言道：“此乃我郑府家事，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若将苏氏驱逐出府，任其在城里游荡，岂不是惹人笑话，反倒失了我郑府的颜面，不如......”
正在此时，梦心急忙接过话去，柔声言道：“爷考虑的是，苏氏虽罪孽深重，几乎害的爷失了长子。终归曾经还有过郑府四姨娘的名份，她抛头露面是小，失了郑府的颜面是大啊。不如将她安置在闲杂人等接触甚少的地儿。这样一来，既达到了责罚的目的，也顾全了郑府的声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