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妤一怔,她站起的身子虚晃了一下,脸色煞时白了。
依照蒙烈的年纪,再评断眼前少年的样子,若那少年说的没错,理论上是对的。可是……怎么可能。
夏妤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宫不知。”
“哦,是呢,王爷也这么说。”
蒙烈也这么说?
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年若说是王爷的嫡子,那蒙烈要是否认自然会说不是,可蒙烈的回答却是他不知?
难道蒙烈在宫内还有一笔“糊涂账”?
夏妤深吸了一口气,扶着凉亭的圆柱子,对秋天低声说,“我们走!”
秋天搀扶住夏妤,“娘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的手,好凉……”
夏妤对她摇头,“怕是毒发!”
“啊,我们快走!”
这种感觉就是毒发。
站起身后,那少年还是未走,他仰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月,眼底之下说不出的神情,突然开口道,“我娘也不知道。”
夏妤又是一愣。
蒙烈的“糊涂账”竟然在宫里真的有……
夏妤本想问清楚,可蒙烈的事情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夏妤张了张嘴,将疑虑咽了回去,对秋天说,“我们回去。”
夏妤被秋天搀扶着出了凉亭,迈下石阶,那少年又说,“我以为你知道。”
夏妤问他,“为什么我会知道?”
“因为皇后说你是王妃,你不受待见的原因是王爷放不下我娘……”
屁话!
夏妤忍受着心中的怒火看着少年,可她终是压抑着说,“我没有。王爷待本宫很好,不过,你要是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本宫倒是可以帮你。你告诉本宫。你的娘亲是何人?”
少年使劲的抿着薄唇,仰头瞧着她,许久之后才说道,“王爷一定会告诉你啊。既然你与王爷感情好,王爷应该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不是吗?”
好,很好!
夏妤终于知道了,这个少年是皇后安排,能够假冒宫内的宫内给于哲送信的人也是皇后安排。不然,一个连自己父亲是谁的少年岂能有这个本事将她骗到这里来?没有上下的暗中联手,没有皇后的支持,如何做好?
夏妤对少年笑了笑,“唔,王爷还没有做好准备告诉本宫,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少年重重点头,“好,我相信你,我在宫里等你的好消息……”
少年终于跑走,留下花池边的篓子也不见了影子,只有那只还杵在花池里的竹竿摇摇晃晃。
夏妤看了晃了晃神,她决定,将这件事就这样忘掉,蒙烈的朝堂之事她无心去理会,那生活中的感情的事情她又如何去理会?对于蒙烈,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暗中将解毒药插在了大腿上,一阵冰凉之后她才继续往外面走。
刚刚出得了御花园,迎面赶过来的于哲则送信过来,“娘娘,属下来接娘娘回府。”
“嗯!”夏妤微微点头。她没有问于哲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更没有问蒙烈现在在哪里,也没有问蒙烈为什么没有来接她,只在秋天的搀扶下对于哲说,“好!”
出得了皇宫,已经快天亮了。
当她站在宫门之前才终于明白一件事,她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皇帝压根没有叫她过来,全都是蒙烈的想法,所以她才会在后宫只见到了皇后,按常理说,夏妤来宫内算是见婆家人,可婆家人却都不知道她的到来,并且如此接待,那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如何?自然卑劣。
蒙烈将她送来,又做那样亲昵的说辞,是为了什么?
是叫所有人知道蒙烈有一个处处维护自己的女人还说叫别人都知道夏妤在王府过得真不好呢?
夏妤在轿子里差点笑出声来,她尖利的指甲死死的扣住轿子的两边,将怒火全头吞咽到肚子里,最后都变成了一个荡漾在嘴边的轻快笑容,当她从轿子里出来看到蒙烈的时候,就是这样。蒙烈高高在上的坐着,手里是刚刚烹的热茶。夏妤就坐在下首侧,没有注意到,在这样热的天气下蒙烈却还要喝着热茶,也没注意到蒙烈此刻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他脸色惨白,似乎刚刚经过一场生死搏杀。
“王爷,今日还没有给王爷按压穴位呢。”
蒙烈仍沉浸在暗卫所说的事情上,夏妤自进宫到出来的所有事情蒙烈一清二楚,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满意,可雪白的脸上却瞧不出一点点的喜怒哀乐来。
看着夏妤微微低下的头,他的视线就落在了夏妤高劲上,白嫩的皮肤上似乎还有一颗红色的痣,铺了胭脂的脸上更加娇俏,叫人迷醉。
沉浸在自己心事上的蒙烈没有回应。
“王爷……”夏妤继续提醒。
蒙烈咽了口苦茶,对夏妤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明日再来。”
夏妤却正色说,“王爷,我是例行公事罢了,工作没完成,睡不着。今日还有一次,每日两次,一次一个时辰这是王爷之前吩咐过得。”夏妤不想叫蒙烈挑剔出自己任何的不满,尽管已经在被试探了这么多次之后。
“休息。”蒙烈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强?
他轻蹙了一下眉头之后又对夏妤说,“回去,休息。”
夏妤不动,对蒙烈的说话没有任何移动,却主动起身,走上前,捏住了蒙烈的双膝。
蒙烈一怔,瞪大眼睛瞧着夏妤。
夏妤不管蒙烈现在什么脸色,她只想完成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她不想叫蒙烈再用尽办法试探自己,那么她就要做的滴水不漏。
按下几下,或许是因为夏妤带着怒气,下手的轻重就没了准头,蒙烈的双膝一阵阵的疼痛传来。
终于,他忍受不住,低吼一声,“住手。”
夏妤浑身一颤,将手收回,这才注意到刚才不但力道加大了,还按错了几个穴位,一下子慌了,胡乱按压不但对蒙烈的双腿没有好处还会加剧他的疼痛感,夏妤愤怒的一拳头砸在了理石地面上,“该死!”
蒙烈看着夏妤怒火冲天的举动,定了定神,直接问她,“你在生气,生本王的气?”
是,夏妤在生气。在生蒙烈的气,因为蒙烈你的自私和你的多疑叫自己一次次的受尽侮辱和折磨。从前是身体上,现在是心理上,已经忍无可忍。换做是别人,她早就一把毒针飞过去,可你是蒙烈,夏妤想要依附着又想要脱离开的蒙烈。夏妤只能妥协,就算妥协,还是得不到你蒙烈的信任。
夏妤很生气。
后果……
一点没有。
夏妤将这些话都吞进肚子里,双膝跪地,对蒙烈说,“我错了,王爷,我没有生王爷的气。”
蒙烈低头看着夏妤的头顶,将夏妤这一夜之间的委屈都记在心底,他知道夏妤委屈,知道夏妤为了维护他而做的那些事,那么他应该怎么做?
“去休息。来人,送王妃回去。”
睡一觉,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从前在军营里,蒙烈便是这么做的,忍受外敌侵扰,前后追兵,后又拦截,他都能在一定时候睡的酣畅淋漓,因为他知道,人只有在保持了绝对休息的状态下才会做以后的事情。
今日的夏妤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就在戒备,她与后宫的人斗智斗勇,说话做事不失任何一处,面对这样的事情该是劳神费力的,叫她好好睡一觉,自是应该。
可是,在女人最需要理解和安慰的时候,什么吃饭、睡觉、购物都已经不管用了。
夏妤此刻就是这个情况,所以她听到蒙烈如此说,怒吼更加大了,奈何她无处宣泄啊!
“谢王爷,我明日准时过来。”
蒙烈对她点点头,还要再说什么,想问问她进宫前的那味苦瓜汤可还可口?可瞧见夏妤拉一拉衣袖不带一片尘土的决然样子,心底的温暖瞬间被扑灭了。
夏妤回去没有再坐蒙烈的轿子,自己脱了鞋子一步一瘸的跑着回去的。
秋天大汗淋漓的追上的时候,夏妤已经光着黑脚丫趴在床上了。
春天偷偷的捅了捅秋天的胳膊,“喂,娘娘怎么了?回来了就把自己锁了进去,我看都没穿鞋子啊。是不是又跟王爷吵架了?”
回来的夏妤直接就被蒙烈叫去了房里,秋天一直在外面站着,她哪里会知道。不过今天进宫的事情秋天都经历了,她虽不能全部理解,也还是被当时的压抑震慑住了。她瞧着已经熄了灯的夏妤的房间,拉着春天回了自己的屋子,“我跟你说啊……”
声音小去,夏妤也将系统全部关闭,被子蒙在脑袋上,开始呼呼大睡了起来。
遇到再大的困难,再高的山,只要美美的睡上一觉,再次醒来,还是一条好汉。那些屈辱和被人当做猴子耍的笑话,她夏妤就当做在生活里必须经历的调味剂,给自己本就不平反的一生添一笔画罢了。
夏妤清早起来的时候,满面春风,除了因为昨天没有洗脚而有些发黑的脚底她现在精神很好,对着那边忙碌的秋天大吼一声,“来人啊,我要吃饭,我要吃肉,我能吃下一头牛。”吃饱喝足,她还要去蒙烈那里“例行公事”,虽然这份工作没有薪水、吃力不讨好,甚至会因一个不小心而掉了脑袋,可她必须去。
秋天今天很早就起来给夏妤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夏妤也没有叫秋天失望,吃了整整两碗米饭和一盆的香汤以及几盘小菜,看着空了的盘子和碗,秋天笑的合不拢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