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子里却想着很远意外的事情,边塞之上,四周围着高高的城墙,外面是足有一丈深的河水,河内的大浪惊天而动,不远处便是一宽敞的草原,草原皆是疯长的绿草和健硕的野马、牛羊。
那里曾是他的天下,他经常率众十万大军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之上,骑马、射箭、训练……
如今,他只能蜗居在这个小小的庭院,甚至因为双足不能长时间行走而将他禁足在了这张生冷的木椅上。
可他该如何做?只刚刚那么剪短的时间,他的双膝已经痛的他浑身颤抖,上一次为了捉拿黑衣人,在马背上奔波了才两日,回来的他就像被人推向了鬼门关。死,他不怕。他担心的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死了对不起一同奋战至今的生死兄弟。
叫他出去征战?他如今的样子又凭什么依托自己的全部精力去奋战?
思虑再三,一直态度强硬的蒙烈却改变了想法,突然说,“她在何处去?”
副将又愣了,王爷这是在问谁?可看着仍然摆在地上抬着夏妤来的那张木板,副将才恍然,忙说道,“回王爷,娘娘现在在院子里,估计该就寝了。”
“就寝?”
“是啊,王爷!”
时辰也不早了,那不是该就寝了吗?
蒙烈突然抬头,对副将说,“送本王过去。”
“是,王爷。额,那个密报……”
蒙烈看看密报和密函,对副将说,“烧了。”
副将似乎明白了蒙烈的意思,有些欣喜的说,“是王爷,属下定会将边塞事情一一查证之后再来汇报,王爷还是以身体重要。”
蒙烈没有去理会,率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副将说,“备轿。”
蒙烈的轿子是灰蓝色的,夏妤记得很清楚,当她看到一个灰蓝色的东西慢慢的朝着她这边移动过来的时候先愣了几秒,下一刻将兜里的瓜子一捧,直接调转身子往院子里跑,一面跑一面说,“春天、秋天,将灯熄了,你们都回房去。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准出来,快去。”
两个丫头还在埋头收拾手里的东西,听到夏妤如此慌张的说,瞬间扔了剪刀和盘子跑向自己的房间,将门栓“嗝当”拴住了。
当蒙烈的轿子在院子门口落下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夏妤的房间本是光亮无比突然就黑了,紧接着,“啪嗒!”夏妤将鞋子摔飞砸向了地面,清脆的声响叫蒙烈从轿子出来的动作顿时一僵。
站在轿子前,蒙烈的气焰就上来了,叫本王吃闭门羹也就罢了,你故意躲着本王是因为什么?不要忘记,今日的事情还没有跟你算账。
“来人,去敲门。”蒙烈想见的人,即便你脱了衣裳睡了觉,他还是要见。
管家上前轻轻的敲响了夏妤的门,可里面没有任何回想。
管家瞧出了蒙烈的不高兴,在反复敲了之后得不到任何回应的他轻声对门上的缝隙说,“娘娘,王爷来看您了。”
毫无回应。
管家想了想又说,“娘娘,王爷的腿好像有些不舒服,想叫您给看看。”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管家实在急了,将声音提高了起来,“娘娘,王爷驶来向您问今日的参汤可还可口?”言外之意,王爷知道了夏妤已经将参汤和汤碗摔碎了,现在过来问罪,王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时候,“啪!”屋内的灯火亮了,随着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管家,就是我身体不适,不方便见人。”
管家一听,回头瞧了瞧身后不远处的蒙烈,蒙烈微微叹了口气,主动走了进来,双手就要伸出去将木门拍开,木门自己开了。
从打开的木门里露出来夏妤的一张大脑袋,她笑脸相迎,顺便将系统警报关闭,对蒙烈谄媚的说,“王爷,您晚上好啊!”
“不好!”
自然不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甚至闭门不见我,我其能好?
夏妤又一次将警报关系,反手将因为时间仓促而穿上的鞋子提了上去。“王爷,嘿嘿,这么晚来,是不是想叫我给您看看腿?”
蒙烈自己坐在了高坐,一脸的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样子。
夏妤见蒙烈也没有拒绝,主动将系统启动,蹲下身去按压蒙烈的双腿,因为穴道找的准确,力道也刚刚好,蒙烈倒是不反感突然如此近距离的接近他。之前幽梦接近他的时候之间还隔着一重帘子,幽梦几次想要将帘子揭开都被他决绝。若不是药浴的时候事先迷晕昏睡,幽梦的接近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如今……
蒙烈看着夏妤白净的耳后,她的耳朵又小又圆,耳垂上没有耳洞,头上也没有佩戴任何配饰,可她的身上却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低头按压蒙烈穴位的夏妤心底却在嘀咕,“这大半夜的他来干什么?准没好事儿!”蒙烈正襟危坐,头一次将夏妤的样貌如此近距离且细致的打量了一番,突然因为夏妤的力道大了些,他的眉头一皱。这么小的变化还是被夏妤捕捉到了,夏妤赶忙起身,“王爷,我按疼您了?”
“没有!”
夏妤点头,“哦”,蹲下身后她又细细的琢磨,明明有,刚才她故意失手将力道加大,他却说没有,突然脾气这么好,心里指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自己可要小心。
按压了一会儿,蒙烈的双腿果真舒服了很多,他的脸色也稍缓了不少。瞧着夏妤因为安压穴位用力而有些微微泛红的脸颊,蒙烈就多看了两眼,他突然说,“参汤,不喜欢?”
果然,蒙烈你个小肚鸡肠的小人,就为了参汤一事,三更半夜跑过来搅的人不得安宁,还说什么腿痛?你腿痛去找幽梦啊,找我来做什么?
尽管这么想,夏妤还是笑的毕恭毕敬的,“王爷,好喝,我还想喝,呵呵……”
“好,来人,端上来。”
你妹啊!
夏妤紧紧的皱了两下眉头,就晓得蒙烈有所准备的来这里找她呢,看吧,在这里等着呢,你那个破参汤不是好喝不好喝的问题,是夏妤不想接受蒙烈一点点的好。说好的听了她与蒙烈之间只是合作关系,这种关系之下注定了两人只能相敬如宾,以礼相待啊。或许因为你蒙烈是王爷,因为身份高低将夏妤踩得死死地,可夏妤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难道她已经到了连吃喝拉撒都要听蒙烈使唤了?
尽管有再多的不情愿,夏妤还是要接受,这就是她不高兴的地方。
“王爷,我没有要在睡前喝汤的习惯。”夏妤将脸色撂下,一脸的不情愿。
蒙烈没有注意,与其说不注意倒不如说他直接忽略。夏妤将他的一片心意直接摔在了地上,这样的事情可比杀了他还要可恨。蒙烈看着夏妤,又叫人将端过来的参汤放到了夏妤跟前,等待着她尽快喝下。
夏妤闻着那股浓重的味道微微眯起双眼,屏住呼吸想要抬手将参汤打翻,可她的理智在告诉自己,不能,一定不能。现在还不是她惹怒蒙烈的时候。最近时日,蒙烈或许因为夏妤的妥协和合作以及夏妤不顾生死的救治蒙烈的伤而使得蒙烈对她失去了疑心,可不代表夏妤就可以在蒙烈的世界里走来走去。
这一点,夏妤比谁都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递过来的汤碗,低头看了看,似乎从参汤映照出的她的影子看到了自己另一半灵魂之内的不甘心,她迟疑着,再迟疑着。
夏妤张开嘴巴,含住碗的边沿……
“哗啦,咣当!”
参汤被掀翻,汤碗摔在了地上。
夏妤被惊的浑身一个哆嗦,连连后撤,紧盯着蒙烈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眼。
两个人四目相对,火光四射啊!
最后,还是夏妤将视线收回,低着头说,“王爷,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
蒙烈也被问住了,最近夏妤表现的非常好啊,她任劳任怨,她不卑不亢,她对蒙烈的伤费心费力,她在院子里不大吵大闹,也不惹事生非,就算今天的事情有些过头了,可她也做的叫蒙烈异常的满意,她做错什么了?
对,她错了,她错就错在对自己言听计从。
“不喜欢的东西不需要逼着自己接受。”蒙烈找到理由了,她夏妤完全可以告诉他她喜欢喝什么,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夏妤一怔,呆呆的看着他,她刚才没听错?自己一切都顺着他的想法做事还错了?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叫夏妤对他反抗吗?那夏妤不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夏妤咬着薄唇,在心底分析着蒙烈的意思,瞧着蒙烈怪异的样子,再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是了,夏妤猜到了。
因为刺杀一事,蒙烈将自己还能打仗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可边塞告急,又连连战败,刚刚春天从外头回来还听说皇帝要另外排遣新人过去,完全将蒙烈搁置在一边。如果再进行征战,新人将敌人镇压,那蒙烈这么多年苦苦经营的天下还会剩下多少?
蒙烈一心要重振旗鼓继续征战,抢夺他的兵权,抗衡皇帝的质押,现在都因为他的双腿而不得不暂时中了全部计划。
可这些都与夏妤似乎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