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着眼睛,歪着脑袋背对着杨官不让他看到我的表情。我一直闭着眼,杨官也一直守在床头。本无睡意,只是想逃避着什么,这样迷糊着,居然睡着了。我仿佛来到一片巨大的血海边,四处荒芜,没有一个人。到处隐藏着低糜的味道,糜烂的臭味腐朽着我的鼻子。
我掩鼻行走,忽然荒凉中正出现一个人,这人是老太太。她正温柔慈祥的看着我,我笑着跑过去,怎知一近身,她忽然狞笑着长出獠牙和长长的黑指甲,狠狠的掐着我的脖子。我几乎窒息,拼命的想摆脱她。正在我挣扎之际,她身后又冒出来杨官,我挥舞着无力的双手,眼中哀求他救我,怎知杨官却忽然“哈哈”大笑,血红的双眼瞪着我,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明晃晃的刀,“噗”一声,那匕首轻易的滑进了我的腹部。
立刻有鲜血顺着杨官的手喷涨而出,那细细的血仿佛还余留着我体内的热气,却又犹如毒蛇吐信,让我绝望到了极点,恐惧到了极点。我只得拼命的挣扎,哭喊。
“阿碧……阿碧……”有人在叫我,我只是一味大哭大喊,终于挣扎了老太太的魔抓,我飞快的逃跑。“阿碧……阿碧……”我猛然惊醒,自床上弹了起来,原来只是一场噩梦。杨官正焦急的看着我,看来适才是他把我摇醒的。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虚弱的对着杨官笑了下,示意我还好。他一手扶我,一手拿着手绢细心我为我擦去汗:“做了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我无力的摇头,什么也不想说。他也不再问我,却说了句对我来说晴天霹雷的话:“这是袁姨送来的药,娘嘱咐你一定喝下去。”袁姨是杨官的奶娘,是杨家唯一知道我跟杨官关系的下人。
“娘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要你喝药?”杨官见我瞧着那碗药就象见到毒蛇猛兽,察觉出了不对。
“我身子不适,老太太赏我一碗药,我该感恩……我要喝下去……”我光着脚丫起来,走到妆台前端起那碗药,碗中的热气腾腾升起,花了我早已模糊的双眼。
杨官板过我的身子,从我手中稳当的夺掉那碗药,他问我:“阿碧,你爱我吗?”
“爱!”我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既然爱我,就该相信我。”杨官拉着我,开始他们杨家每人都很擅长的循循善诱:“我也很爱你,而我是男人,你应该依靠我,让我保护你,让我来承担一切。”
我无力的哭瘫在杨官身上,已经哽不成声。不曾想,第一次在杨官面前哭的如此伤心欲绝,徒然撕裂,竟然变成所谓“阿碧”的最后一次。
“阿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等我哭够了,杨官才心疼的扶起我的脸,那温柔坚定的眼神,仿佛要穿透我所有的防伪直看到我心里,日后每每回忆起来,我还是甜蜜的笑,因为我真的爱过杨官。
“杨,我怀孕了。”那一刻,我真的再也忍受不住,再也不忍骗他,凄厉绝望道:“老太太的这碗药,是流掉要流掉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啊……”
我俯到了地上,怎么也没有勇气再去端那碗药。
“我向来都说,阿碧丫头是最聪明伶俐的。”还不待杨官出口,老太太和袁姨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的出现,打碎了我的一切:“不过你这次却糊涂了,就算你让二爷知道,也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娘,这是您的孙子。”杨官出奇的平静,扶起跌坐在地上我,把我的头揉进他的肩膀,动作温柔娴熟,声音却冰冷到了极点。
老太太有瞬间的犹豫,被袁姨的眼神一刺激,立刻心猿意马:“老二,你该知道阿碧的事,她绝对不能生下杨家的孩子。”
杨官不为所动,仍谁都看的出他极坚定。
“你当真以为娘如此狠心吗?娘也是为了杨家,为了杨家列祖列宗的面子。不然,你叫我以后如何有脸下去见你的爹……”老太太居然又提起老太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连我也有些感动了。
杨官仿佛什么也听不进去,只一味的抱着我,丝毫不为所动。老太太思索了半晌,道:“只要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流掉,我便允她留下,终身在你身边做个暖床的丫头。”老太太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那碗未凉的药,深深的看着我,和袁姨走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滴答滴答着由瓦片流到屋檐,再滴到地上。我全身仿佛被人抽空了一样,忽然想起老太太临走前的话,若要跟杨官在一起,只有喝下那碗药了。
“你要做什么?”杨官惊慌的看着我端起药碗,颤抖着问到。
“只有喝了下去,我才能永远跟你再一起。”
“不——”杨官挥手拍落了我的药,碗立刻碎了,浓黑的药汁散开,迅速被地面吸收了去。我呆呆的瞧着,忘了该怎么反应。
“阿碧,我要我们的孩子,我也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杨官扶着我的双肩试图要把我摇醒。
我凄凉一笑:“如何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老太太已经做了最大让步……”
“我们走。”杨官拉起我的手,眼里满是生机勃勃,“我们走到别人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从此碧湖泛舟,逍遥一生。”
我并不动“碧湖泛舟”是怎样的意境,我也从来都不向往那样的生活。我喜欢的,是荣华富贵,权利显赫。
看着杨官比任何时候都坚决的神色,我有些感动了,原来他真的爱我,他的爱,也许并不压于我爱他。虽然这让我的信心又大大的增加,更多的却是担心。但那一刻,我却鬼使神差的点点头,试图对未来幻想着憧憬出美好。
我以为,杨官不过是随口说说,安慰我的。
到了夜晚,杨官没有出现。我的房里没有再进来任何人。我并没有丝毫失落,我只是擒着未落下的泪,想好好睡一觉。从来,我对爱情不抱太大的信任和依赖,也许,当初我只是把杨官当做攀升的一个阶梯。
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如此累,如此颓废,全身没有丝毫力气。
“阿碧……阿碧……”杉木门又传来敲门声,看来它最近很受欢迎。我睁眼一看,天还未亮,是谁这么早?正当我以为是自己听错,准备继续睡过去时,门外的人又叫了起来。
我披了一件衣服,迅速的整理了头发去开门。
看到来人,我惊讶的说不出话。
来人是乔装过的杨官,他一身粗布麻衣,手里提着个灰色的旧包袱,他的身后还跟着他的随从阿忠。我有些莫不着头脑:“二爷,你这是……”
“你忘了吗?我说了要带你走啊……”杨官边说边进我房间,催促我收拾几件换洗衣服,“昨天我被娘关起来了,今天阿忠才把我放出来,咱们快走,被娘发现就惨了。”
我七手八脚的收拾东西,一切来的太突然,我恍恍惚惚的似乎还没完全清醒。杨官又拍了拍那个不起眼的包袱,神色窃喜:“这里面我装了足够的钱,以后保准你我衣食无忧,安然度日。”
我这才从有些颠倒的对话中意识到,杨官昨天就准备收拾东西带我走,被发现了,所以他就被关了起来。而刚才,他那随从,也就是杨官最忠心的奴才阿忠偷偷的把他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