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记录下来的事情汇报给队长,除了一件。我离开时黄怡然送我到了住宅院门口,她的身影被路灯拖得很长,然后逐渐变淡直至消失。我几次让她回去,她都固执地摇头,却也不与我说什么,只是跟着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就算衣袂相接也很快带有礼貌的离开。
到了转角,我坚持让她停下来。她仰起头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犹豫开口。
“你说我也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愣了愣,她的表情很认真。
“我觉得——就算你经历过这样那样的事情,你的存在对于很多人而言还是很有意义的。不要看低自己——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她的眸子动了动,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很多人?什么人?”
“嗯——也许现在没出现,或者已经出现了你不知道。像你妈妈,如果你不重要,当年她为什么非要护着你,宁愿自己挨打也不肯离开?”
黄怡然又是一愣,过了半天,忽然开口转了话题。
“你——明天还要来吗?”
其实我应该摇头的,该问的事情已经问完了,我没有理由再出现在她那里。可鬼使神差,我嗯了声,点点头,接着就像做贼心虚似的赶紧补充了句。
“我还有事情没问完,今天太晚了,明天继续。”
她一愣,倒不在意我的话,忽然像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眼神顾盼流转,看着别处,顿了好久才幽幽地开口。
“那你明天来的时候,能给我带点上次那种花吗?已经枯了。”
“你喜欢?”
“嗯,香。”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好。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承诺,导致我在跟黄怡然的学校求证时就像做贼一样忐忑。她们的老师是个中年的女人,姓王。听到黄怡然这个名字显然一愣,我猜她应该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关于黄家的报道。
“请问9号那天,黄怡然是在学校里谈退学的相关事宜吗?”
王老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的光。现在正是下课时间,她们的办公室是共用制,一眼扫过去,我粗粗算了下,除去不在的老师,一共容纳了十四个人。
“请问,她和她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吗?”王老师凑近我,显得极有兴趣,“我的意思是,如果没关系,你也不会专门来调查她的那个——”
“不在场证明,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另一个年轻点的男教师走过来接口。我有些头痛,这个办公室的老师们大多对我的问题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不管是故作矜持没有上前的还是大咧咧毫不在意凑过来的,每个人都表现出了或多或少想要探知事情的神情。
我的心里瞬间冒出些不舒服的感觉。
“这只是例行询问,我们需要知道所有和受害者相关的人的去向而已,请不要过多猜疑。”
我的声音有些僵硬,态度也不大自然。那些老师显然察觉了我不快的心思,稍微收敛了些。
“她那天是来办退学,还闹了会。本来还剩下点手续问题,需要她家长过来亲自确认。但是你看到了,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学校也就没有过多去催她。”
王老师的语气理所应当,甚至像在对我炫耀学校的通情达理。我沉默地记录她的话,现在唯一能让我感到愉快的事情恐怕就是拿到了黄怡然的不在场证据。
年轻的男老师探头来看我的记录,我微微往后躲了躲,他抬起头,推推下滑的眼镜,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其实那个黄怡然吧——平时倒是不吭不哈的,老实得很。但是学习很糟糕,问什么也不吱一声,看见老师了就会低着头走,班里没什么朋友。”
“但是她倒是经常迟到早退什么的,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也不告诉我们。不管问她什么问题她都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你,像听不懂一样。”
“对啊,我好几次想专门去她家里家访,给她做点补习什么的,她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我,看得人慎得慌。我想着我干嘛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搞不好去了还被赶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