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康年盯着郭天信的眼光动也不动,许久叹了口气说:“史书上说武德初年,高士廉曾经问过袁天罡:‘您最后会当上什么样的官?’袁天罡说:‘我于今年夏天四月,气数就已尽了。’果然,袁天罡如期而逝。”郭天信大笑道:“好、好,宋大人就做一回高士廉,郭某就是袁天罡,郭某到新州不出半年必死,宋大人迟两个月可回中原,任职地相州。”
宋康年听了,心里反而说不出的压抑,顿生远离郭天信的想法,无奈皇命在身;宋康年望着郭天信足有半个时辰,等郭天信酒足饭饱,让衙役撤去饭桌押郭天信回房,始终不再言语。次日一早,有鼎州武陵人钟相随同武陵县令孔懿前来拜访,两人都是一个心思,想请郭天信看看相。宋康年收了钟相五百两白银,也就准了这个请求,郭天信以相不传二人为理由,给两人分别看相。
宋康年身为巴山掌门,一身修为岂可小瞧,在门外把里面的话听得真真切切。郭天信对孔懿说:“你鼻子下有黑气,不久就要有大难,若是回到青州则可九死一生,若是留在武陵县,就准备后事吧。”孔懿的呼吸都没有变化,朗声道:“生死有命,蒙大人金口,下官明日便辞职回家。不过下官今日前来不是为自己看相,是此地醉卧观的事情,烦请大人出个主意。”
宋康年暗暗点头,这县令孔懿虽是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却拿得起放得下。就听孔懿说了事情:五代到宋,张白张虚白云游至此,欲饮酒无觅处,便画地为井,瞬间井里涌出香飘四野的好酒来,隔壁崔婆常取之上集市销售,就有了“井水当酒卖”的故事,此井就叫崔婆井。张白后来成仙,留下诗一首:“武陵溪畔崔婆酒,天上应无地下有。南来道士饮一杯,醉卧白云深洞口。”
到了宋徽宗大观年间,有邓州南阳张道士精通医术,自言前身乃武陵神仙张白张虚白,遂更名张虚白字致祥,门人渲染多年,终被宋徽宗召至太一官供奉。前一阵子,张虚白有一个徒弟寒火道长到了鼎州,圈了崔婆井造醉卧观,说要报皇上赐崇宁宫的名字,要求周围百姓去观里祈福,信奉其师。
而武陵县这几年在钟相的带领下,正在盛行乡社,凡加入乡社的农民要交一点钱粮,社内实行互助共济,倒也田蚕兴旺,生理丰富。双方因此产生矛盾,孔懿说完涩声对郭天信说:“郭大人,下官在京师也见过张虚白道长,他身长六尺,美须髯,性静重,人都说通太一六壬术。没想到现在会变成如此性情,建观本没什么,只是崔婆井是上天赐给武陵百姓的福泽,不能说拿走就拿走,更不能逼迫百姓信道啊。”
郭天信思索片刻问孔懿:“孔县令,那钟相也是问的这件事?”应该是孔懿点头,郭天信遂让孔懿出来,喊钟相进去低低地吩咐了一阵,宋康年依稀听到是安排一个人出来,钟相连连答应。次日宋康年故意绕道醉卧观,只见绿杨垂柳,仙阁楼台,晨间啼鸟落花,日落鸟栖树梢。
附近百姓正在赶来上香,就听得人群中有一个倔强的汉子不信,出语谑侮;有与他一班相好的朋友,恐怕他吃亏,尽以好言相劝。观里一个道士出来喝止道:“这厮闲言秽语,家师甚是恼怒,要来降祸。”听老百姓称呼,这道士正是寒火道长,那汉子冷笑道:“我叫夏诚,也读过几天书,这人生祸福是天注定的,哪会像你这个野道人说的,想降祸就降祸的。”
寒火道长闻言大怒,两人正在争辨之时,夏诚忽然一跤跌倒,口流涎沫,登时晕去。有一路同来的人,急忙奔告他家里,不多时,夏诚妻子跑来看视,见了这个光景,只道是得罪神道,拜着寒火道长讨饶。寒火道长装腔作势道:“悔谢不早,家师盛怒,已执录了这无赖的精魄,押赴酆都,死在顷刻,救不得了。”
夏诚越是晕去不醒,寒火道长越是大言恐吓,夏诚妻子惊惶无计,对着神像只是叩头,看的人越来越多,骇然相诫道:“张神仙利害如此,戏谑不得。”寒火道长十分得意,说出来的话越发收不回去,突然夏诚在地下扑的跳将起来,众人惊开,夏诚冲出人群一把扭住寒火道长,连打数掌道:“我打你这假道士,我哪里去见酆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