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中午,太阳懒洋洋地露出云层,刚刚下过雪的长江两岸依旧白茫茫地毫无生机。中华军海军第二舰队副统领、飞龙号舰长施大瑄中校下令飞龙号起锚升帆,准备出发。有着两层甲板、70门大炮的飞龙号摆动庞大身躯,慢悠悠地驶向长江上游。很快,属于台湾舰队的“澜沧号”盖伦型巡洋舰携带着48门大炮超越了“飞龙号”,打出了红色先锋旗,作为舰队前锋跑到了最前方。
“澜沧号”曾经是施大瑄任第二分舰队提督时的旗舰,施大瑄在船尾舵舱内看着它飞快地冲向前方,哈哈一笑,对自己的传令兵说道:“升战胜旗号,吹海螺号,给澜沧号壮行。”
飞龙号船头,麦大海的亲兵指着主桅杆大叫道:“统领大人!您瞧,战胜旗!”
麦大海、杨七、陈衷纪三人闻声抬头,果然见一串五颜六色的旗号升上主桅杆,旗语的意思就是“胜利”,人称“战胜旗”。
那眼尖的亲兵有喊起来;“瞧啊,澜沧号也挂上战胜旗号了!”
麦大海哈哈一笑:“还没开战,就已经打出战胜旗号,未免太过轻敌了。”不过,他的样子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想了想后对亲兵说:“传我的命令给施舰长,让他备好火箭弹,防火队员到位。”
……
这一日下午江面上刮的是东北风,这一段长江江水是西南-东北方向,澜沧号带着十艘纵帆快舰正好是顺风驶往安庆方向,十几里地一会就到。安庆城隐约可见之时,江面也开始宽阔。
澜沧号的瞭望水手早就看见了敌人,此时发出了战斗警报。
安庆城南的长江水面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各式各样的船只。此时明军也已经看到了中华军战舰,但是大队船只中间已经升帆启航的船只有一半左右,其余的还在手忙脚乱地拔锚升帆、或者放下划桨,水手们忙忙碌碌跑来跑去。
江南有明军的临时跑垒,此时已经开炮;江北安庆水门城楼上,也有大炮轰隆作响。不过,这些大炮完全无的放矢,打出的炮弹距离澜沧号还有老远就落入水中。明军的自制大炮质量低劣,无瞄准具,还都是固定炮位-无法高低调节、不能左右转动。所以,澜沧号一开始还是小心地沿江心主航道前进,后来发现明军炮弹百发而无一中,于是就大胆地驶近岸边,用舰炮轰击岸上炮台。
没多久,被开花弹、榴霰弹、实心弹等各种炮弹蹂躏过几遍后,明军的岸上炮台全部被打哑了。
这时,明军战船已经全部启航,第一批火船开始出击。
安庆参将齐中越早上给明军大营带回了中华军已在江心洲的情报,南京兵部尚书陈道亨下令召集所有在安庆地区的明军将领开会。但是,他没有命令明军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当然,即使下了命令也不一定能得到多少执行。
周起元得知消息后,就跑到陈道亨所在的安庆府衙,见到陈道亨后就要求立刻集中操江水师和江防各营先行出发,主动迎战中华军。陈道亨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各路明军指挥官到齐,摇着头道:“莫急莫急,仲先老弟,军情似火,待之以静。你这等急切,可谈不上一个‘绵’字噢。”
周起元字仲先,号绵贞。陈道亨那他字号取笑他太着急,很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周起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腾起的恼火,拱手到:“老大人,军情紧急,海寇军火器犀利,如让他们到了安庆城外江面上,开炮轰城,生灵涂炭、玉石俱焚,到时城内人心必定大乱,可是……”他的本意,指城内明军被大炮一吓,会士气低落。
陈道亨听懂了,但是依旧摇头:“仲先老弟此言差异,自古以来,攻城战都得在岸上打,海寇军该无例外。海寇军不识兵法,逆流千里,孤军深入大江,左右皆无掩护,所谓千里撅上将军也。安庆以南,江面开阔,正是千余火船发威之地,我等在此重演当年赤壁旧事,不已快哉!”
周起元在苏州任职,中华军海军以崇明岛为基地的分舰队时不时会来金陵以下江面“演习”。他是亲眼看见过中华军战舰大炮齐射的场面的—他没见过战列舰的齐射,只见过三桅巡洋舰携带40门大炮的射击场面。
他不算什么懂军事的人,但是有一点他很明确:中华军舰队在长江上是没有正面敌手的,他们只一路水军孤军西进,确实犯了兵家大忌,但是他们的敌人要能打败他们,才能把这个“大忌”变为事实。以中华军舰队的火力之强,就是这样直通通地一头撞过来,以明军的实力,确实无可奈何。
“老大人,兵贵神速,乘着海寇过江心洲时得分兵两路,我们在南端江心洲出口释放火船,正好可以乘机烧他们一个冷不防。江心洲南端出口狭窄,海寇船大不易掉头,正是我军火船拦截的好地方!”周起元进一步阐述了自己的作战构思。如果明军按他的方法出击,还是能够给中华军造成一点麻烦的。
但是,陈道亨只是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老弟此计甚妙,然安庆城内外已密布炮台,待海寇军来此之时,水陆夹攻,一样能奏奇功。不如且听听诸位大人的意见吧?”陈道亨指指门口,各路明军主帅、将领已经纷纷赶来了。从本意上,陈道亨就压根不想听周起元的意见,他认为这个年轻人实在不够稳重(周起元实际也五十岁了),不晓兵法。陈道亨的军事经验就是来自对付白莲教乱民起事,所以他坚持认为对付海寇,也得以静制动。
各路明军统帅、将领一开会就是半天,等大家决议主动出击时,已经到了中午,于是陈道亨认为不能让兵士饿着肚子打仗,就决定吃完午饭再出动。
结果,当中华军海军澜沧号巡洋舰出现时,明军船队措手不及。当澜沧号和所属炮舰轮番炮轰明军炮台,将明军陆上火力点全部拔除之后,明军战船才开始围上来。
“海寇军战船好大,可谓是艨艟楼船了。我们的火船点着了!”安庆知府余江在周起元身后叫道。
“不要点火,他们的大部队在后面!”周起元在安庆水门城楼上大喊起来,但是没有用。明军虽然知道眼前的中华军战舰只是打先锋的,但是还是有人迫不及待地点起了火船。
澜沧号和十艘炮舰都放下了船边的防火船撑杆,开着炮在火船攻击队形前绕圈子,将那些火船一一击毁击沉。
明军操江水师将领非常恼怒,不顾一切将本部火船全部点燃,派出大堆手划小船拖着火船前进,足足有三百多条火船横列在整条大江上顺流而下,将江面航道全部堵上,不让中华军海军舰只有回旋的余地。
澜沧号掉头撤退了。
安庆水门城楼上,观战的明军官员们一起发出低低的欢呼声。只有周起元皱起眉头,低声嘟囔:“这只是开始……”
中华军长江特遣舰队的主力已经通过了江心洲航道,正在江面上列阵。前方澜沧号的烟花火箭信号已经接二连三升起,明军已经被引诱追击过来了。
陈衷纪在船头看着西面渐渐腾起的浓烟,冷笑着说:“大明的长江江防一向形同虚设,我军上次一直打到安庆,这一次一定能打到武昌。”
麦大海一边举着望远镜一边说道:“军情部传来的情报,只要把安庆这些明军战船全部打沉,由此往上直到武昌,大明已经没有什么水师部队了。”
杨七的陆战队负责攻占安庆,要在最后才出手,此时很悠闲地搬着把藤椅坐在船头,笑着说道:“这一路上来,我们几乎是所向无敌,在这长江水面上,大概从没人能这么威风过吧?”
陈衷纪在江南这些年,全国文风最盛就数江南了,他也没少受到熏陶,还是看了不少书的。当下他立刻纠正杨七的说法:“七哥说得不对,就在百年前的正德年间,就有海盗叫做刘七的,由黄州直下南京、镇江,只带了十三艘船、百余号弟兄,纵横千余里长江,明军千余战船、十万官兵无所作为,竟然就不能挡住他们这么一点人马。这可是你的前辈啊!”
杨七悠然神往,脸上露出羡慕敬佩之色:“真的吗?这大佬名字里也有个七?真是我的前辈……”
“澜沧号来了!”麦大海忽然大声说道。杨七和陈衷纪都趴到船头举起望远镜,刚好见到明军的火船大队扬着浓烟顺流而下,澜沧号笔直地向江心洲方向冲来。
麦大海收起望远镜,严肃地说道:“诸位,开始了。”
……
明军的火船明显点起太早,等到了江心洲附近,已经有不少火船自己解体沉没了。有水师官兵比较懂战术,一直把船冲到中华军战舰附近才点起火。不过,能这样做得明军士兵极少,能做到的就更少了。不说那些中华军舰只周围的撑杆,就是中华军密集的炮火,几乎就已经使得明军火船无法贴近中华军战舰了。
身处长江江面上的几乎所有明军一线军官,很快都明白了解到:火船战术失败了。
中华军海军从来就是以远程攻击为主,不打算和明军贴身肉搏。他们的密集火力和防火撑杆能够做到这一点。侥幸能贴近中华军战舰的明军战船,想爬上中华军战舰都很难:战列舰也好、巡洋舰也罢,对于明军任何一条战船来说,都是庞然大物。那些战列舰的底层炮舱都是40磅以上青铜重炮,在近距离内对明军战船发射霰弹时,简直就是大屠杀,一次射击就能把几艘明军战船上无遮蔽的水兵一扫光。而明军的佛郎机、碗口銃、鸟銃都得仰射,打在中华军战舰身上无疑是扰痒痒,中华军水兵、炮手都躲在炮窗、船舷后呢。
大多数过早点燃的火船,不是自我燃烧解体,就是被中华军战舰击沉。企图冲到中华军战舰身边亲密接触的明军战船,大多数在半途被击沉;一部分被战舰防火撑杆挡住,然后自我燃烧完结或者被击沉……
到了傍晚,所有的火船都已经烧毁或者正在烧毁,还能活动的明军水师战船正在四散溃逃。杨七带领着4000名陆战队兵士在安庆城东北岸边登陆,开始向安庆城进攻。以澜沧号为先锋的中华军舰队,小心地从正在燃烧的火船残骸边经过,在夜幕降临时刻来到安庆城水门外江面上。
麦大海擦擦汗,在飞龙号船头下令:“全体战舰向安庆城开炮,所有火炮最大射程;霹雳火箭弹发射燃烧型的,也是最大射程。”
一整夜,长江江面上的炮火就没停过,安庆城内的火光四起,到黎明时分,半座城池都笼罩在了火光中。
明军所有部队在这个夜晚都陆续逃离了,陈道亨也随着水师营残余战船向武昌跑去。周起元和他在一起,已经对战局完全失望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七带领陆战队进入安庆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一个月之后,中华海军长江特遣舰队出现在了武昌城外江面上。
与历史上那些在未知迷雾中艰难跋涉的先驱者相比,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就是知道历史走向----不单单是技术的发展史。他们知道哪种构造方式会被历史证明是成功的,而哪些构想则被证明不行。
因此,尹峰打造的这支中华军舰队,参考的目标很明确。再加上尹峰从穿越前所带资料的帮助,如今就战舰水平而言,已经达到了另一时空十七世纪未十八世纪初的最高水准。而明军的水师,从郑和时期的煌煌巨舰堕落到了使用改装小渔船的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此战之后,大明朝廷政府军除了在广州、威海卫、天津卫还有水师部队外,万里海疆、千里长江上,已经没有一艘战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