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华遣欧船队出发后没多久,一阵阵台风席卷了台湾海峡两岸,同时也席卷了地震灾后的泉州府各地。多亏了中华公司在台风到来前,源源不断的把免费粮食和物资救援送上了岸,才使得几十万灾民得以安然度过这一阵台风。
台风到来时,港口停止了运作,商船、渔船的都躲在港口内避风,整个昔日繁忙的台湾港城似乎也暂时休息了。
尹峰可一刻也没闲着。冒着风雨来到城北护卫队基地的老营,今天要举行军校中级班开班仪式。
中华公司军校三年前创立时,并没有分班,所有选拔入学的军校生都要上启蒙识字课、基础战术课、兵法课;经过几次大战,军队内已经产生了一批经历了实战的中下级军官,为了使他们能够提高自己素质和技能,有必要在军校教育中教授各兵种战术和总体战略知识。因此,军校分成了步兵学校,炮兵学校以及水军学校,每个学校分初级、中级、高级三部分,初级主要培训初级士官、下级军官,中级针对中下层军官的培训,高级则是要培养全能的战略战术人才。眼下高级班还没有,各军校只有初中级班已经开始教学。
炮兵学校的设立是尹峰极力促成的,他使得中国专业炮兵学校的出现在世界历史上仅次于法国。
这一次老营大堂的军校中级班开班仪式,集中了步兵、水兵、炮兵各兵种的三百多名中级学员,其中包括了炮兵学员李魁奇、步兵学员颜思齐、赵宣明等人。他们都是立下战功的中级军官,此时也规规矩矩挺直了腰坐在那里,双目直视着讲台上的尹峰。
“开海裕国,通商利民!这是我们中华联合公司的宗旨,也是我们中华军的宗旨!我们就是为了保卫这台湾、吕宋以及东西洋各地、南洋各地的中华商民而成立的军队。我们是大明朝的子民,也是海外所有大明子民的保卫者!”尹峰在台上侃侃而谈:“我们打败了红毛夷、佛郎机人、干系腊人,扫平了东番所有的土著人,打败了倭寇,消灭了福建的所有海盗。我们靠得是什么?”
底下的三百多名军校学员一齐高声大喊道:“决心,勇气和武器!”
“好!定下决心使我们目标明确,勇气使我们不怕死亡,武器使我们能够杀敌……”
三百多名学员们都在认真听讲,列席旁观的初级班学员在最后面,同样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只有陈第的名义上的侄儿陈大皋有点心不在焉。
陈大皋——俞咨皋自六岁启蒙,从小就有较好的文化教育水准,他很看不起一齐学习那些渔家子弟、农民或者海盗子弟。由于他的文化水准高,因此跳过了大多数学员都要经历的认字学习时间,只需要参加队列和战术训练就行了。但是,那些农民、渔民、海盗的孩子们远远比他能吃苦,遵守纪律、听从指挥等思想灌输方面也比他接受的快。最近的体能测试和射击测试中他都排名靠后,沉重打击了他的自尊心。因此,他在会场上一直有点情绪低落,然后找了一个肚子疼的借口请了假,悄悄地溜到了大堂外头。
由于大部分军校学员都在大堂开会,军校训练部的仓库附近除了一名哨兵外空无一人。
大雨大风之中,哨兵即使是缩在竹子搭建的岗亭内,也被飞舞的雨水淋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仓库门外的“气死风灯”忽地灭了,哨兵跺脚骂道:“该死!倒霉!一定是没油了!”他披上蓑衣,放下自己的燧发枪冒雨走过去点灯。这么大的风雨,这燧发枪也不过是摆设而已,所以他的枪是上好了刺刀的。
雨水顿时把他包围,哗啦啦的雨滴就是整个世界了。后面一个黑影迅速窜上来,他依旧毫无知觉。
尽职的哨兵被黑影偷袭,后脑勺挨了一下重击,一身不吭地倒下了,台风和大雨掩盖了一切动静。
这名哨兵一直躺在泥水中,直到一群军校初级班学员经过这里发现了他,这时,他放在岗亭内的燧发火枪已经失踪了。
“什么!燧发枪被偷?”林晓闻讯大为震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要盗取燧发枪了;前几日兵器工场火枪分厂就有荷兰技工向偷燧发枪样品,结果被及时发现,抓住了人收缴了赃物。后来经过荷兰商馆派人说情,尹峰为了和荷兰人搞好关系,把这人赶走了事。
“还好,哨兵的枪是我们第一批试制的燧发枪,扳机结构经常失灵,枪管也是未经打磨很粗糙的。”
在尹峰的书房内,林晓在向他报告调查结果,护卫队监军部总管曾瑞,第一团团长麦德、工业部总管李跃等人也在一边坐着。
李跃站起来说:“船主,这样就应该没什么关系了,这种枪实际应用起来很不顺手,三枪内必定有一枪打不响……”
尹峰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话不是这么说的,现在最新的燧发枪就是在这种枪基础上改进而来的。我们可以改进,别人一样也可以。现在的问题是;偷枪的人是哪一方的?红毛、佛郎机人还是倭人?或者是对岸的官军?”
“能够进入军校的只有红毛国人、佛郎机人,还有在学院中说不定有官府的卧底。”曾瑞站起来分析道:“我查过了,昨天不在会场的西洋雇佣军教官有十余人,监视他们的监军部人员报告他们都在城里喝酒或者看戏,要不就是待在自己家里,没有可能去偷枪。”
曾瑞担任监军部总管后,一直忙着在军队内搞忠诚教育,以及完善监军部人员培训工作,还没遇上过这样的大案子。所以现在他多少有点激动,在屋里来回走着说:“那么,剩下的就是学院作案的可能性了。所有学员经过排查,我们发现有三个人中途离开过会堂。”
尹峰挥挥手道:“这个你去查,林晓协助你。这杆枪不可能还藏在军校内,一定外头还有人接应。林晓,通知麦大海,台风稍停就派出战船加强海岸巡逻,港口方向加强检查。不过,瑞仔,你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错了吗?”
曾瑞脸一红,低下头去。尹峰缓缓地道:“护卫队中有规定,仓库等地哨兵一律是明暗哨加双岗,为什么这一次只有一个人在放哨?军校保安由你负责,军校也是我们军队一部分,必须一切按照军规办事。虽然你是初犯,但是我必须责罚你;罚扣发薪水三个月,明日晨间训练,必须把处罚结果通报全校全军。”
曾瑞脸色铁青,咬着牙点头,退出了书房。林晓上前劝说道:“船主,阿瑞还年轻,疏忽大意难免得。他脸皮子薄,当众通报责罚就不必了吧?”
尹峰摇摇头:“不用了,要按规定办事。他是我的小舅子没错,但是也得按规矩办事,明白吗?”
……
燧发火枪丢失在中华公司还是第一次,即使是在战场上,护卫队战士们都要把阵亡战友的枪支捡回来,绝对不许丢失的。因此两天后台风过去后,护卫队、公司安全部出动了几千号人在城里排查,抓住了不少偷摸拐骗的、喝酒过多闹事的、打架斗殴的,但是就是没发现这杆燧发火枪的影子。被怀疑的三名学员中就有俞咨皋其人,但是安全部人员反复搜查了他的住所,都没有任何发现。
连临时在军校教课的陈第住所也被暗中搜查了一遍,一样毫无所得。另外两个人都是有人做证,出外拉尿后马上立刻回转了,没有作案时间和机会。燧发火枪失踪案的追查就此进入了死胡同。
大规模的排查持续了三天,但是台风期间各个港口积压的货物在台风之后忙于出货,港口一下子忙碌不堪,人山人海,即使全部护卫队出动,也根本无法详细检查所有船只、人员。这时来台湾的渔船、商船特别多,大都是为冬季去南洋贸易备货的商家所拥有;而离开台湾的都是常年和中华公司交易的商家,或者对岸的渔民、小商贩,成千上万的船只根本没办法一一检查。
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这段时间一直在台湾教堂暂住,并且主动帮台湾主教巴拉达斯做传教工作。监视他的安全部人员见他很老实地每天在教堂内忙活,也就放松了对他的监视。但是,这一天是星期日,早晨做礼拜的时候,教堂内的耶稣会见习修士邓汉阳发现达斯马里纳斯修士不见了。
开始他还以为这个西班牙修道士是去魍港小教堂帮忙了。最近尹峰批准耶稣会在魍港水军基地外建设一座小教堂,方便那些水军中的马尼拉逃难者教徒做礼拜。
一直到天黑的时候,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都没有出现。
邓汉阳知道出事了,赶紧去问主教巴拉达斯,主教告诉他说昨天晚上达斯马里纳斯修士就离开了教堂,说是要回倭国去了。他是在深夜里悄悄走的,只写了一张纸条留给了主教。
邓汉阳跺脚叹息,立刻抛出跑出教堂,报告了林晓。
林晓立刻把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的突然出走和燧发火枪的丢失联系起来,赶紧派人去码头查看,结果得知日本国仙台藩的商船在上午就离开了港口。码头管理局的人员回忆说:没有看到有西洋传教士上船,但是昨晚码头作业区确实有小偷光临,惊动了看门狗,还把护卫队放哨的惊动了,但是没抓到人。
林晓捶胸顿足的喊:“一定是他!就是他!现在已经到了晚间,再派船追也没意义了。海魂号还在吕宋,如果海魂号在说不定还有希望!”
他立刻把巴拉达斯主教大人连请带拖的带到公司总部,一番查证后才发现,这位达斯马里纳斯修士竟然是西班牙帝国菲律宾殖民地前总督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