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扬古利的禀报后,皇太极的丧子之痛终于被喜悦之情所冲散,有些兴奋地问道:“英诚公可是说,崇祯不仅凌迟处死了袁崇焕,而且还斩草除根,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竟将袁家上下满门抄斩?”
扬古利道:“正是,毕竟袁崇焕所犯的乃是通敌叛国之罪,不过那岳凌也当真了得,尽管明廷派了百余名高手锁拿袁崇焕的长子袁志诚,却还是被他舍命救出了锦州,随后二人凭着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又召集了近两万关宁铁骑,现下正在大清与大明的交界处驻扎。”
皇太极喜道:“这可当真是天佑大清,崇祯这无道昏君,此番不但为大清除去了袁崇焕这个心腹大患,竟然还送了两万关宁铁骑给朕,看来,八旗子弟入关的日子不远了!”
扬古利道:“皇上说的是,不过以袁氏父子对大清的敌意,不知那袁志诚是否愿意归顺。”
皇太极渐渐冷静了下来,颔首道:“不错,即便袁志诚和岳凌在此绝境之下,迫不得已降了大清,也难保这二人日后不会再行反叛,因此如何安置他们的人马,着实是一桩为难之事。”随即吩咐道:“李德海。”
李德海忙躬身应道:“奴才在。”
皇太极道:“传范先生前来议事。”
刚刚换好朝服的范文程,正要出门随传唤太监入宫,却忽闻背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好久不见,不知范先生可还安好?”
范文程心中顿时一凛,回首看时,只觉眼前这娇俏女子甚是眼熟,回忆片刻后,不由惊道:“你是思恩侯身边的晴雪姑娘!”
晴雪欠身行了一礼,笑道:“奴婢见过先生。”
范文程拱手道:“晴雪姑娘不必多礼,不知姑娘此行,是否带了思恩侯的命令?”
晴雪摇了摇头,道:“我家少爷,只是让奴婢问先生一句话。”
范文程问道:“甚么话?”
晴雪道:“先生是否还愿意与他共谋大事?”
范文程叹了口气,神色落寞地说道:“实不相瞒,在思恩侯归隐后,在下确是有些摇摆不定,但直到己巳之变,我才终于明白,在满清鞑子看来,我等汉人,恐怕还不如猪狗,可即便如此,一个闲散侯爷加上区区在下,又能谋得甚么大事?”
晴雪道:“如此,便已足够。”
范文程心中一动,问道:“莫非思恩侯已有良策?”
晴雪点了点头,随即便将陆天行的谋划说了出来,又道:“是执行我家少爷的计划,谋一个名垂千史,衣锦还乡的机会;还是将其报之于皇太极,换取眼前的荣华富贵,全凭先生自行决断。”
范文程摆手笑道:“晴雪姑娘说笑了,且不论在下早已下定决心叛清归明,只说姑娘这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妙武功,在下又怎敢背叛思恩侯?”
晴雪展颜一笑,欠身道:“既然事已办成,奴婢告退。”
范文程只觉眼前一花,晴雪便已消失不见,当下赶忙定了定心神,随着传召太监入了宫。
见到范文程正要行礼,皇太极连忙摆了摆手,将军情和自己的担忧简略说了,问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范文程问道:“微臣还需知晓,皇上是想将这支人马找为己用,还是要将其除去,永绝后患?”
皇太极叹了口气,说道:“经过宁远、宁锦两次惨败后,朕已知悉岳凌和关宁铁骑是何等的可怕,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朕怎舍得将其除去,如果能使其为大清效力,当然是再好不过。”
范文程道:“这便好办了,袁志诚身负袁家的血海深仇,对袁崇焕尊敬无比的岳凌,也因其惨死而反叛明廷,因此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不难将走投无路的两个人招致麾下,毕竟,他们如果拒不降清,等待二人和关宁铁骑的,就只有死路一条。”顿了顿,范文程又道:“至于皇上所担忧之事,只需用一招以敌制敌之计,便可化解。”
皇太极闻言,眼前立时一亮,问道:“何为以敌制敌?”
范文程拱手笑道:“微臣斗胆请教皇上,现下您最需防备的,是何人?”
皇太极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多尔衮和多铎那对狼子野心的兄弟……”说到这里,本就心思机敏的皇太极已明其意,恍然道:“先生的意思是,朕先将袁志诚、岳凌招揽过来,随后再假意对其委以重任,命二人严加监视多尔衮兄弟俩;另一面,朕再对多尔衮和多铎交待同样的任务?”
范文程颔首道:“正是,这样便可同时为皇上解决两个麻烦。”
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扬古利,终于忍不住问道:“范先生此计虽好,只是如此一来,我大清的这些精锐的精力,相当于都用在了内耗上,又如何还有余力攻伐大明?”
范文程笑道:“英诚公所言极是,不过眼下最要紧之事,便是严防多尔衮兄弟二人,毕竟若是在皇上出兵之时后院起火,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至于关宁铁骑,在未有十足把握之前,还是不要轻易使用它才是。”
皇太极点了点头,道:“先生说得对,此次劫掠大明,咱们收获颇丰,现下正好暂作休整,而且似关宁铁骑这样的精锐部队,即便暂时不能为朕所用,只要不与大清为敌,也是极好的。”
扬古利只觉哪里有些不妥,便又道:“皇上……”
早已疲乏不堪的皇太极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摆手道:“朕意已决,英诚公不必再言,招降关宁铁骑之事,便交由范先生来办吧。”
范文程躬身道:“微臣遵旨。”
七个月后,正值初夏的锦州,尽管还不大炎热,然而在门外走来走去的陆天行,无论是额头,还是后背,都已遍布了黄豆般大小的汗水。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房中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陆天行终于松了口气,可初为人父的他,却又不禁为妻子的安危而担心起来。
终于,房门开处,颜悦曦擦拭着汗水走了出来。
陆天行赶忙走上前去问道:“小曦,秀妍和孩子可否安好?”
颜悦曦笑道:“放心,姐姐和孩子皆平安。”
陆天行温言道:“辛苦你了,小曦。”
颜悦曦问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姐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陆天行笑道:“这倒是无妨,只要是你们给我生的孩子,我都喜欢。”
颜悦曦的面庞上立时泛起了一阵红晕,轻声斥道:“谁要和你生……就会胡言,快些去探望姐姐和孩子吧!”
陆天行微微一笑,当即便步入了房中。
虽然游秀妍娇美的容颜上写满了倦意,但却还是笑着说道:“夫君,你恐怕要再为咱们的孩子取一个名字了。”
陆天行大笑道:“原来秀妍为我生了一个儿子!”
游秀妍望了望身边的襁褓,笑道:“夫君还是自行看吧。”
陆天行近前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游秀妍竟然为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
凝香笑道:“恭贺老爷,咱们夫人为您生了一对龙凤胎!”
大笑数声的陆天行,竟然喜极而泣,只是拉着夫人的手,不知该说些甚么才好,游秀妍也不多言,只是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自己的夫君。
过了半晌,陆天行方才拭去泪水,道:“谢谢你,秀妍,不过……”说到这里,陆天行便难以再说下去了。
游秀妍柔声道:“我知道,夫君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你尽管安心去吧,我自会照拂好咱们这个家。”
然而,陆天行的脸上,却现出了更加为难的神色。
游秀妍不由一怔,随即说道:“咱们是久经磨难,生死与共的夫妻,夫君有甚么为难之事,尽管对我言说便是。”
陆天行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才说道:“为夫此番的谋划委实太大,因此咱们全家若是不在京城,怕是难以使皇上安心。”
游秀妍蹙眉道:“说句不该讲的话,既然皇上如此多疑,夫君后何必为其倾尽所有,这样值得么?”
陆天行正色道:“夫人有所不知,此次不仅事关大明的江山社稷,更关乎天下汉人百姓的生死荣辱,因此为夫绝不仅仅是为了对皇上一人尽忠。”
游秀妍点了点头,叹道:“我懂了。”说着反手握住了丈夫的手,续道:“无论夫君做出任何选择,我皆会全力支持。”
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的陕西境内,突然又爆发了蝗灾,本就家无余粮的百姓,只得以树皮草根为食,可国库空虚的大明朝廷,却无力来赈济这上百万的灾民,因此在吃光了这些后,易子而食的惨剧便逐渐出现在了秦川大地上……
这时,早已蓄谋许久的高迎祥,自称闯王,揭竿而起,由于跟着他能有口饭吃,叛军的队伍,很快便像滚雪球般愈来愈大,在其两大先锋李自成和杨振明的联手冲击下,明朝失去了越来越多的城池与土地……
乾清宫西暖阁中,朝中要员几乎跪满了一地:内阁首辅周延儒,户部尚书来宗道,吏部尚书温体仁,还有袁崇焕被凌迟处死后,接任他兵部尚书之职的田宏遇,以及唯唯诺诺惯了的刑部尚书周道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