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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国特别委员会充满理想主义激情的会议,极富活力地继续着。而在国际新闻界报道之外的世界舞台幕后,理智而无情的力量匆忙地开始行动了。——在*、莫斯科、北京、巴黎、伦敦……各国首脑官邸之间所架设的热线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各种国家的语言和同声翻译的声音,纷纷在电话线上传递。尽量打扮得不引人注意的次官、次官助理级别的外交官,或者军人、国际问题的专家们,乘坐特别航班,在欧洲、亚洲、新大陆、大洋洲之间穿梭往返。他们要么故弄玄虚,要么若无其事地透露点什么,要么利用代表国家利益的通信社抛出试探性的气球,有时候又召见记者发表一下声明……用尽了那些惯有的手腕。国际记者们已经非常清楚,这些国家匆忙行动的主题到底是什么。
——日本沉没后的远东及世界形势,将怎样变化?
——尤其是军事形势,将如何变化?
位于远东的日本,某种程度上在近代史中的政治和经济方面,都发挥过重要作用。曾给近邻诸国带来过很大压力的日本这一存在,即将面临几乎可以称之为灭绝的命运。这一大变故,将会给东亚,甚至全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对世界的长期性平衡稳定,具有政治、经济和军事影响力的一些国家,急于要弄明白这一点,并急于看清各国的应对方向。在某些势力的均衡和交易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个世界里,互相把握对方内心的想法非常重要。关于大变故所造成的直接影响和之后状况的变化,各自的对手在如何理解局势,以及有怎样的应对设想,这些都是彼此迫切地想知道的。
亚洲大陆东部——特别是朝鲜半岛、沿海的各国及中国的黄海、东海沿岸和台湾地区,因为地震和海啸他们将遭受什么程度的灾害,美国、苏联和中国都已经就此开始了调查。于是,来自各种途径的人,开始接近被认为拥有更多情报和预测信息的日本政府、防卫厅、D计划总部。一些调查资料,突然间便从由于通宵达旦加班而被弄得杂乱无章的D计划总部消失了。或者负责某项工作的人,被在“某某休息厅”等候的某大人物叫出去,被施压要求提供情报。在通向防卫厅的D计划总部“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区域一带,外国记者和外交人员频繁地进进出出。最后,甚至终于发生了职员失踪的事件,一名在中枢部门的工作人员连同资料,和一名地理学者一起消失了。
他们被某些人带走,已不在日本了。得到安全部门这样的报告时,疲劳困倦的幸长终于歇斯底里地发作了。
“在这危急存亡的时候,这些外国家伙把日本当成什么了!”这位一向温和的学者,对着前来告知结果的片冈大声嚷道,“这两个人都是我们现在的工作最需要的人!因为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这个班子里有五分之一的人都倒下了!”
“别那么生气嘛……”中田劝住幸长,“到了这时候,生气也无济于事。你看,这么混乱,对方想要知道什么的话,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不过,他们并不能了解到什么太秘密的东西。等他们了解到,我们这里并没有比提交给国际地理学会的报告更多的信息情报时,又会再搞什么动作的吧!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们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调查对周边国家的影响了。”
邦枝说:“调查计划倒是有过,在很早的时候……”
“结果还是没能做到那种程度,”中田摸着胡子拉碴的油腻的脸,歪了一下嘴说,“他们也可以自己调查后,再对受害程度进行预测呀……”
虽然中田这样说,其实,对周边地域造成的灾害也许会意外地少。在制作沉没状况模型的过程中,邦枝已了解到了这一点。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根本无法如此夸下海口。邦枝提前一步将家里人转移到有亲戚投靠的温哥华后,便从总理府搬进了撤离计划委员会的办公室,几乎是夜以继日地继续工作着。D计划总部在原有状态下,变成了名为“实行委”的下属机构,考虑到系统的效率,人员和场地都未作变更。计划委的副委员长兼任总部的部长,邦枝则成了配给总部长的专属联络员。事态每时每刻都在加剧,喷火、地震、太平洋沿岸的下降、水平移动等逐渐显著起来,日本这个社会的各种活动都开始走向停顿。人们在接受食物的配给和担心即将爆炸的不安中,等待着来自市、町、村政府声明里公布的集合地点和疏散顺序……
另一方面,与这种状况完全不同的国际强权政治的领域里,已经开始各种各样的讨价还价。美国总统在白宫的例行记者会上,提到了日本问题。他透露,为了救出日本国民和进行全面的援助,政府除了包租的船只外,已让太平洋方面的第七舰队全面开始行动,并准备近日内再投入太平洋部队中的东太平洋防卫第一舰队的其中一部分。另外,总统还暗示:远东空军以及除第五空军外的第七和第十三空军的运输部队,也将会投人救援活动。美国还没有最后发表估算出的接受难民的人数,暂时会在从中央太平洋到北美大陆太平洋沿岸的区间,在政府的权限范围内,接受一百万到二百万人。总统还说,近期打算请求议会,同意第一次在本土接收难民。
“相对于投入的运输力,暂定的接收人数是否太少?”当有记者提出这样的问题时,总统介绍:美国海军以及政府的雇用船只,已经在向日本联系好的避难地运送撤退人员。仅海上运输舰艇就已经运送了五十万人。
记者团中有一个军事通,他列举了最近在太平洋地区,有相当数量的大型核潜艇正在行动的情况,以及核航空母舰“艾森豪威尔号”从所属的第二舰队(大西洋方面)返航后,出现在了泰国军港的消息,并追问这是否也和救援日本的行动有关。总统回答说:“核潜艇是为了调查大范围的海底变动并探究其影响,而‘艾森豪威尔号’则是为了支援太平洋军队的行动。”
其实,这些行动的实质是:要牵制在日本列岛的大变故征兆出现前后,立即在北、西太平洋活跃起来的苏联北洋和远东舰队的活动,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仅阿拉斯加海岸警备队,便目击到四艘以上从北极海出发,通过白令海峡的苏联核潜艇。此外,通过对马海峡的苏联海军舰艇,也在急剧增加。特别是当应该在地中海服役的直升机航空母舰和两艘卡辛级导弹驱逐舰通过朝鲜海峡时,从日本防卫渠道接到报告的美国太平洋军司令部,着实紧张了一番。那两艘导弹驱逐舰的编号,是属于波罗的海舰队的,不可能由直布罗陀海峡进人地中海而通过苏伊士运河。所以这两艘导弹驱逐舰,一定是由欧洲的北波罗的海来到北海后再从大西洋南下,中途在海上进行数次燃料补给而绕过遥远的非洲好望角,在印度洋与航空母舰会合后再来到远东的。
——波罗的海舰队通过了对马海域!
如果是在过去,人们定会大为震惊。不过,现在国内的状况已让人们根本顾不上这些了。日本海上自卫队下属的佐世保警备区的自卫队,正在营救因云仙、樱岛喷火、大隅半岛的大地震和海岸下降而陷入困境的难民。第五航空团的MU—2E型飞机,在拍摄五岛列岛中的福江岛的鬼岳山喷火受害状况的空中照片时,发现了这两艘舰艇。结束摄影后升高飞行的MU—2E,注意到有异样的舰艇踪影,它正靠近领海线快速地由西方海域北上。于是,MU—2E才赶紧低空接近,拍下舰艇照片并电传给了总部。
被推测在朝鲜的罗新或苏联的海参崴入港的这三艘舰艇中的一艘驱逐舰,一周后又做出了惊人之举——它在没有任何通报且不悬挂舰旗的情况下,以三十五海里的高速通过了津轻海峡,简直狂妄至极。在仅有二十公里长的白神、龙飞海角地段,从两岸发现了它。它几乎撞上了青函海峡间的渡轮和渔船,而且无视接到通知后从三泽紧急赶来的F4F军机发出的停船警告,一个小时后,大摇大摆地在太平洋一侧生成并涌过来的浓雾中消失了。
防卫厅在立刻向政府报告的同时,为了海上船舶的安全,还建议就其侵犯领海提出严重抗议,外务省也完成了抗议的相关手续。谁知就在磨磨蹭蹭即将发表时,中国却就苏联潜水艇在青岛方面的挑衅行为提出了强烈抗议。尽管出现了以上这些让周围国家神经紧张的事,但苏联的海军舰艇、运输船、海上船队的客船和货船,却从留萌、秋田、新潟、直江津、富山、敦贺、舞鹤、境港等这些日本海沿岸的港湾,开始向纳霍德卡运送难民和货物,他们的行动有了堂堂正正的理由。
虽然苏联在想什么不得而知,但围绕日本地壳变动的影响,对远东方面表现出异常的关心,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这些行为,显然是在刺探与此地域有关联的诸国的反应。美国对苏联以上的举动,尤其是对朝鲜半岛的局势,非常敏感。在日本发出非常事态声明二十四小时之后,韩国便发布了戒严令,国内的紧张空气极度升高。一个星期后,韩国政府终于开始动员一部分预备役人员。虽然在韩国南部发生的地震,到那个阶段为止都极其轻微,但如果大变故真正开始了的话,在东南部海岸地带,因出现震灾将不可避免引起民心动摇。北九州岛屿部的居民,未经许可就已经自己准备好船只并源源不断地向韩国南部、朝鲜以及中国等地撤离。由于这些人的影响,流言更加扩散,南部海岸地带的韩国居民也开始往北迁移。
韩国政府强硬地向日本政府提出抗议,扣留了未经许可的登陆者。沿岸的警备队还向偷渡船射击示警,同时通告说:今后未经许可的登陆者,根据情况会交给军法会议即时审判,并无条件地击沉未得到许可侵入韩国领海的船只。然而,虽然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船在声嘶力竭地叫喊制止,但渔船偷渡的事件却依然不断,最后终于导致了几起不幸的事件。韩国向日本政府通告,称已将“非法侵人”的日本人和家属数名,以“扰乱特工”的嫌疑扣留在军中。目前军事法庭还未审判,很明显其真正的目的是想以此作为某种交换的条件。
从韩国的角度来看,由于日本东南海岸地域的不稳定和日本的大变故,一段时期他们可以说是腹背受敌——如果趁着大变动的机会,从“三八线”和海岸线偷偷渗透入内的话,那麻烦就大了。不仅如此,尽管日本不能向海外派兵,但对韩国来说,这个各种意义上的巨大“后方”日本,如果“消亡”了的话,或者说如果这个从后方间接地支撑着来自北方压力的支柱被撤走了的话,那半岛的平衡就将会被严重破坏。那样的话,唯一能依赖的便是美国的海军力量了。
美国当然也看到了这一点,在投入很大力量去“拯救日本”的同时,也进一步极力显示它的海军威力。然而,对于美国来说,因为亚洲全域经济增长太快,它自1970年以来,一直奉行减少在亚洲的高额经济负担的政策,让亚洲诸国内部自己保持一种均衡关系,这种事态,也意味着美国要再次面临重大的选择。
对美国来说,只有中国能作为在远东对抗苏联压力的最大“防波堤”,代替美国发挥很大部分的作用。在“*”后的内部危机中,需要摆脱内忧的中国,向美国送去了橄榄枝。为了面临“两面作战”的中国,美国做出了减轻其中一方面正面压力的姿态。相应地,美国自己也得以转换策略,将其方向调整为:减轻在欧洲、亚洲两个正面的其中一者的负担。拥有从西藏到东北地区国土的中国,是从印度到远东筑起的一道对抗来自北方压力的第一“防波堤”。从东欧方面到远东,作为对抗苏联南部的突破口,分别有巴尔干的希腊、亚洲的土耳其、中东的伊朗、东南亚的越南共和国、 远东的韩国这道“保险”。而且在此基础上,还有从后面来支撑“保险”所受到的压力,并且有安全度较高的“保险阀”存在,即意大利、伊朗、泰国以及日本。针对此种局面,苏联展开了果敢的突围策略,借着对阿拉伯的援助而向中东和非洲中央部,把介入印巴之间的冲突作为机会而向印度洋地区,通过对越南民主共和国的援助而向东南亚,以朝鲜为跳板而向远东方面,分别在策略性地挺进。在1950年的当时,斯大林为了对中东和巴尔干方面采取一种积极战略,在远东尝试了让朝鲜和中国进行代理战争。其后经过了长达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终于形成了东西方对抗在欧洲柏林长期胶着的状态。
然而,目前在这里支撑韩国这一“保险”,起着“保险阀”作用的日本,如果真的“消亡”了的话……而且,如果是从背面动摇“保险”并把它拔掉的话,——尽管朝鲜半岛南北两方的对话接近发展非常的快速——考虑到将来的变化,那么,它所承载的压力,以及当预测到这种状况后,而日渐增强的压力又会起什么作用呢?
世界正不断地复杂化、多元化和多极化,不过,在一些关键的领域,依然是单纯的实力具有重大的意义。正如走钢丝的杂技师的惊险杂技一样,无论他能怎样地达到像在地面上行走一样出神入化的境地,但是如果钢丝绳断裂了,等待他的仍然只有一个遵从简单物理规律的结果,那就是坠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时刻刻,可怕的振动的幅度越发增大,三十七万平方公里的弧形列岛越来越快地走向破碎与沉没。像坐在一颗*上一样,正凝神地谛听没有刻度盘的时钟“咔嚓咔嚓”地记录着时间。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丝毫让步的、无情的“力量”的虚实较量开始了,它关系着一亿一千万人的生命。无论怎样的破坏、怎样的灾难、怎样大量的生命丧失和悲惨,都只会被视为“游戏机器”的齿轮,朝着“预测的新事态”开始了转动而已。连人道主义也会像一粒棋子一样,被牢牢地摆进冷酷的棋局……现在一颗棋子快要从棋盘的一角消失了。因为这颗快要被吃掉的棋子,中国、朝鲜、 韩国、菲律宾,正被卷入新的恐怖中。首先到来的危机,正危及着这颗棋子所保护着的“棋子”。——和1950年不同,现在苏联已经是仅次于美国的海军大国。
它将手里的这一粒棋子——舰艇挪到东方,企图在那里再弄出一个目前还不明意图的布局。只要有企图,以朝鲜为幌子而攻陷韩国的条件,较之从前变得容易了许多。在这种形势下,韩国首脑部的举动变得有些慌张,总统特使访美和军队访问夏威夷都挤到了一起。
继对青岛方面的领海侵犯表示抗议后,北京广播这次又谴责了苏联陆军势力往东北国境方向的移动。关于边境冲突的经过,《人民日报》反复登载了《警惕修正*的威胁》这篇文章。法国通信社从北京发布消息,就华北兵团调兵迹象做了报道。——刚巧这时候,发生了停靠在仁川港而沿黄海南下的核动力导弹驱逐舰,救助中国海军小型舰艇的这一幕。驱逐舰属于美国第七舰队,刚好碰到了因初春从东海吹向北方的小型台风而遇难漂流的中国舰艇。核动力导弹驱逐舰“特拉克斯顿号”舰长向中国通报,要送还被救乘务人员,却意外地被请求从山东半岛的重要港口威海返航。舰长通过司令部向本国请示得到许可后,一进入威海港,便受到了几万民众的热烈欢呼和舰艇云集的隆重欢迎。到了这时候,“特拉克斯顿号”舰长和副舰长,才终于觉察到所救助舰艇的遇难状况有些疑点。那是一艘警备用的小艇,里面却有一位讲一口流利英语的英俊军官。不过,关于这一点,他们当然没有讲出来,而只是望着被礼炮、喷水、红旗和星条旗包围着的港口,嘴角浮现出略带讽刺的微笑。
各国已经开始向远东各自集风结云地布局,另一方的欧洲也急忙采取了一连串措施。4月以来一直被推迟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大演习,最后决定在5月初举行。同时,在莫斯科、华沙、巴黎、日内瓦还举行了各种磋商。当今的课题是,围绕日本列岛沉没,一切军事行动都要暂时地被冻结。关于这一点,东西方之间必须达成共识。如果拥有巨大经济和技术力量以及潜在战斗力的一亿一千万人口的日本,这一存在消失了的话,围绕着美中苏的远东战略态势,将如何变化和如何稳定的问题备受关注。各国在盯住对自己有利点的同时,又对对方心怀畏惧。于是,便利用手中的棋子,在认为各自的设想会达到某种均衡的时候,企图在各当事国之间就新体制的架构达成默契。
面临艰难选择的,是美国的北太平洋战略。如果从西南向西北、包括琉球弧线在内,长达三千公里以上的,以“包围”欧亚大陆的形式而排列的日本列岛消失了的话,美国必须以台湾岛为防卫线西边的据点,以中途岛为北限,在广阔的北太平洋,与苏联远东西伯利亚的海岸直接对峙。对苏联来说,情况也一样。针对远东西伯利亚的防卫线,日本列岛起到了相应的缓冲地带的作用。因为巨大的弧状列岛,在作为攻击基地对苏联形成压力的同时,由于居住在这一地区的人口众多,它又是非常容易被攻击的脆弱地带。由于亚洲大陆东部长长的海岸线,没有缓冲地带的话,就形成两个庞大的国家直接对峙的局面了。打开远东、北部太平洋地区的地图看看,就可以知道,如果用手指把连结欧亚大陆东部边缘的列岛弧遮盖起来,便会发现在那里出现了一条裸露的海岸线。从朝鲜半岛到苏联沿海的各州,亚洲大陆完全处于太平洋潮流的直接冲击之下。如果设身处地,站在苏联远东地区防卫负责人或美国太平洋防卫负责人的立场上的话,就不难理解这条新的毫无遮挡的海岸线上的防卫和均衡问题了。
在苏联的航空母舰进入海参崴港一周后,中国突然在内蒙古自治区的达里湖北方沙漠地带,进行了战术性小型核武器实验。三天之后,苏联发表了向印度提供新的中程导弹的消息。而且,就在当天,在科隆坡举行的由印度、中国、苏联和美国四国的副部长级别参加的会谈也结束了。会谈公告说:关于“远东问题”,有可能会在近期内举行相关诸国的“首脑会谈”。
日本问题的影响,正出乎意料地波及到地球的另一半——在巴西,日本移民中残存的“好战者”们,乘机在日本人中间散布谣言,说日本的“军队”很快要进驻巴西。此外,余波甚至还对非洲大陆的西南部也产生了影响。
在特别委员会连续数日,每天安排八次会议的稠密日程中,恩比委员长抽空会见了赞比亚代表团的克托瓦参赞。两人曾经因商议坦赞铁路建设问题有过会晤,为了非洲统一运动也经常交换意见。
“看样子,事态会变得比较麻烦……”克托瓦参赞在联合国大楼休息厅的一角,环视了一下四周后,皱着浓眉这样说,“有情报说,南非已向纳米比亚派驻了为数相当多的秘密部队,尽管还未得到证实……”
“是设想方案泄露了吗?”恩比委员长闭紧厚厚的嘴唇,将脸凑过来。
“不可能。因为纳米比亚理事会,现在甚至还未进入事前准备工作阶段……应该说,是南非政府在由联合国大会决议成立特别对策委时,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吧。”
在德国占领时,曾被称为“西南非洲”的纳米比亚,位于非洲大陆的西南部,其北边与葡萄牙占领下的安哥拉,东边与赞比亚和博茨瓦纳,南边与南非共和国分别相邻接壤。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1920年经国际联盟同意,“西南非洲”成为南非共和国的托管领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非洲殖民地独立解放运动中,扩大到此地区的南非种族歧视政策受到指责,加之埃塞俄比亚和利比亚又提出了控诉,联合国大会决定1968年西南非洲独立。但是,南非对此强烈反对。1968年,联合国设立了解决此问题的理事会,并将其作为联合国大会的下属机构。从此时起,这一被称为“西南非洲”的区域便更名为纳米比亚。虽然在联合国大会上,决定了理事会由赞比亚、智利、印度尼西亚和南斯拉夫等十一国组成,取消南非的统治权而由联合国直接管辖。但是,南非却反对此决议,不承认联合国的管辖,并采取缩小本地区的自治权等手段,反而加强了对它的支配。尽管海牙国际法庭在1971年6月,判决南非不从纳米比亚撤退是违法行为,但南非的军队依然为了既得权益而继续留在纳米比亚领土上。
可是,另一方面,联合国已按照决议,由纳米比亚理事会任命了高级专员,由此导致了双重统治局面的出现。
曾为南部非洲民族主义运动的一大据点,甚至狂热到为南边的罗得西亚黑人游击队提供基地的赞比亚,与邻国的坦桑尼亚—起秘密研究着这样一个计划——即依照联合国大会的决议,将大量的日本难民在“有护卫护送”的情况下,迁移到名义上为“联合国直辖地”的纳米比亚。想一想坦赞铁路是在中国的援助下建成这一点便能知道,在东部非洲,虽然排斥被叫做“亚洲人”的印度、巴基斯坦系的居民,但对远东人种的亲近感却比较强。往纳米比亚大量迁入技术力量较强的日本难民,既为人道主义之举,也可说是一箭双雕甚至三雕的办法……
“如果南非开始那种行动的话,这个问题还是早点在你们的理事会提出来比较好……”恩比委员长边站起来边说,“在这边的委员会,我们也马上着手准备提出议题。总之,关于这一点,应该和秘书长商量一下……”
这时,休息厅里突然嘈杂起来,人们吵吵嚷嚷地开始向出口处移动。
恩比问路过的职员:“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个职员稍微停了一下脚步回头说:“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六点钟开始实况转播,好像是实况播放日本西部发生的地壳变动。听说尔多·霍金斯去了当地,规模好像非同一般。”
职员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去看看吗?”
克托瓦参赞朝大家去的方向走了一两步。
“等一下,”恩比委员长用宽大的手掌,用力地抓住参赞的手腕,“你看那边……”
在委员长悄悄用眼神示意的休息厅的一角,静静地站着一位身材矮小、头发斑白的东洋绅士。他完全不理会像退潮般往出口处涌去的人流,而是转头望着从窗子能看见的、像鲜血一样红得刺眼的纽约的落日。他那瘦削的肩头,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下垂着,在他们两人站立的地方,就能看见他手上的眼镜腿在微微地抖动。老绅士拿出手绢,轻轻地擦着在夕阳映照下刻满深深皱纹的面颊和眼窝。
恩比委员长用美国人特有的浑厚声音低沉地说:“他是作为特别成员进入特别委的,来自日本的野崎先生……站在他的角度想想看,现在,他的祖国就要沉没了。国土……他的祖先们代代居住、祖先们的灵魂安眠的日本的山、水、森林、草原等,连同家禽、鸟兽们一起,就要从地球上消亡了。家园、村落、东京、先祖的坟墓……还有连猴子与河马都会……”
克托瓦参赞小声问:“日本也有猴子和河马吗?”
他的语气里不但没有丝毫的玩笑和揶揄,甚至还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同情。
恩比委员长把手放在参赞的肩上说道:“那位老人很伤心,这是很自然的事。想到他的悲哀,还有在亚洲的一角在遭受灾难,而在恐惧中东奔西窜逃命的一亿多日本人——尤其是想到害怕地在哭泣着的孩子,以及保护着孩子而拼命往安全处逃跑的母亲们……就再也不想,在远离那里的如此安全舒适的大楼,通过插入广告之类的电视画面,来看热闹似的观看那样的场景了。你不这样觉得吗?”
“深有同感……”克托瓦参赞深深地点了点头,“电视这个东西,纯粹是一个娱乐用的匣子。电影或喜剧等还说得过去,新闻这样的栏目,本来就不该播放。在我的祖国,也正因为电视播放了总统的讲话而议论纷纷。有人批评说:“一国元首本是倾注了自己的灵魂,来传达信息的,这么一个电匣子能传递灵魂吗……”
“我们去他那边吧……”看到野崎老人,将擦过眼窝的手绢收进胸前衣袋里,恩比委员长拍了拍参赞的肩说道,“别安慰他。毕竟他也是一条‘汉子’。我们去就刚才的问题,在内部听听他的意见吧。”在向站在窗边的老人走去时,两人的背后传来了正穿过走廊的人们的对话。
——什么地方开始下沉了?
——不大清楚,好像听说是“四国”。画面还没被传送过来,只是从现场传来了播音员尔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