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到沙城后,姚碧浓就有点不想见到海鸥,见了面也管不住自己要说些含锋带刺的话,海鸥也就极识趣地不去找她。这么一来姚碧浓才发现身边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她对海鸥而言,绝对没有什么不可取代的意义,但海鸥却是她唯一能说几句真心话的朋友,至少以前是这样。
海鸥下楼去找个同学,一拐进楼道正看见蔚吾生一副拍校园偶像剧的样子靠着窗台站着,而身边站着的正是姚碧浓。她打了招呼走过去才觉出不对劲,这两个人怎么又跑到一块儿去了?碧浓那么有占有欲的人怎么会容忍蔚吾生这种男生呢?这念头在脑袋里闪了闪就过去了,等她再回来时蔚吾生的位置已经被莫沉取代了。
“喂,这么一会儿身边的帅哥就换了?”她搭着姚碧浓的肩膀看了看莫沉。
莫沉倒是对她这话没什么反应,姚碧浓却开玩笑似的用眼睛瞟了瞟她,“你哪混的?我认识你吗?”
“不打扰不打扰,二位继续!”她往楼梯口跑,跑出去又退回来,“莫沉,今儿放学等等我,沙城有事来不了。”
其实莫沉这位同学确实很可怜,俨然是蔚吾生和沙城的双料替补,但所有人都不这么看。晚上莫沉推着车子出来,一眼看见路灯下等他的海鸥,一身大校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头发长短不一,像男生一样跨在车上用一只脚尖点地,更甚的是她还在掏耳朵!这样的女孩怎么会交得着男朋友呢?他禁不住要这样问,但心里有个地方,他还是理解沙城的。
“头发怎么这么难看啊?”莫沉一上去就挖苦她。
“我这个头发啊,打算挺到放假了,这样开学再剪,能留挺长呢!我寒假时理了个毛寸你知道吧?一直没剪,这学期头两次检查都过关了,上个星期第三次查,主任在我身边转悠了半天,总算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命大吧?”
“那就剪剪去吧,都没型了挺难看的。”
海鸥突然觉得莫沉管她的头发着实是多管闲事,就有点烦:“你不觉得这样议论一个女生的头发很无聊吗?我问问沙城他愿不愿意我剪吧。你和碧浓怎么样?挺好的吧?”
“就那样。”
本来她是想让莫沉好好谢谢她的,但今天看到姚碧浓和蔚吾生还是不清不白的,这谢字也不知从何说起了。这么想着心里有点别扭,突然想起董风对她提起的一件事。两年前董风的主要精力还用在打架和结交兄弟上,有次跟人打架,那边的人多出一倍而且都带了砍刀,那一架打得分外艰难,但最后还是以少胜多拼出来了。当时莫沉作为他的兄弟也在场,但打完架时就不知去了哪,后来他承认是跑了,也就没有人再带他玩。董风说这个人不可靠,她没往心里去,毕竟那两次他都可以不管的,人总是会变的。
“今天不会再有架打了吧?”莫沉笑着问。
“不会啦,现在是威逼不成改利诱了。”她一脸的无奈。
“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
“贾德兴你听说过吗?”
“知道知道,体育系主任嘛,听说还是市体委的什么官呢,你怎么招上这么有来头的人物啊?”
海鸥心里还真不知道他也算一不大不小的社会名流,这世界怎么净让这样的人得意啊!“我不知道我怎么招他了呢!真理解不了他怎么想的。”
“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期末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不知道,爱怎么样怎么样!”海鸥听到考试这两个字就头疼,简直想罢考!本来和父亲立了军令状,考不到年级前百名就要拜贾德兴为师,沙城那边又整天叫她好好学习,压力大得过了头,一页书都看不进去,脑袋好像受了屏蔽,什么都被挡在外面。
考完试她很清楚没有考好,但还是抱了侥幸心理,万一大家都考不好呢?万一就被她蒙着了呢?万一老师判错了呢?可几天后成绩一出来,她自己也没料到会那么差,180名,顿时傻了眼。幸好沙城有事不能来接,要不然真不知怎么面对他。她独自走出校门,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都不知道该怎样拐弯怎样躲车了。横穿马路,眼看一辆卡车驶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躲。
“海鸥你小心点!”车子被人向后猛拉,她险些掉下来,回头一看,是沙城。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吗?”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办完事就来了。没考好?天快下雨了,先别急着回去。”
海鸥跟着他进了一家冷饮店,看着对面的沙城拿着她的成绩单皱眉,也不知说什么,想撒撒娇,又不会,而且这种气氛下也不敢,只好呆坐着。
“海鸥,你老实说,考成这样,跟我,跟我们的关系有没有关系?”他像个审判者一样看着她。
早知道你会问这个!她在心里大喊,怎么可能没关系,总得给点习惯的时间吧?她抬起头狠狠盯着他看,“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我们都应该冷静冷静,好好想想我们的事,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毕竟……”
“分手。”海鸥突然冷冷打断他,转身就往外走。沙城,我喜欢你,我舍不得放弃你,可是我要一个人很笃定地跟我在一起,有再多困难都不退缩,像你这样,我们能走多久?沙城,你记好了,是我先说了那两个字,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了!她打开车子头也不回骑上走了。
豆大的雨点“噼劈啪啪”地掉下来,沙城站在冷饮店门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鸥儿,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打开家门,屋里昏暗一片,怎么没有人?噢,妈今天夜班,爸呢?管他呢?都走了才好,谁也别来,谁都别管我!沙城,我本来以为我找到可以依靠的人了,原来也是个没决心的!你们都走啊!谁都不要来爱我!海鸥拖着**的身体坐在沙发上开始哭,感觉自己快要被憋炸了。沙城,我原来以为这世界上谁不要我你也不会离开我,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放手了!老天,这世上还有能让我海鸥依靠的男人吗?难道我真的要孤独到老吗?不行,不能哭,离开我是他的损失,我凭什么哭?她抹了两把泪,起身把音乐打开到最大,又从冰箱里拿了听啤酒来,坐在沙发上开喝,大口大口地灌进去,大声地跟着音乐唱歌,她终于累了。夜风吹进窗户,吹动白色的窗纱,还有电视、啤酒、茶几,她倒在沙发上,视线渐渐模糊。
梦里总有个声音在响,她于是转醒过来,确定那不是梦,门铃真的在响。难道是爸回来了?看到她只个样子怎么行?不管了,反正是得开门。她想站起来,才发现头撕裂一样的疼,抬手碰倒了几个啤酒罐,头重脚轻跌跌撞撞打开门,只觉得楼道里灯亮的晃眼,与莫沉的脸形成强烈的逆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概明白是急诊的病房,四周的人有躺有坐,屋子尽头还有台电视,而且设施简陋,离妈妈值班的住院处离得还很远,她抬手看了一下表,四点三十五,应该是早晨,输液器扎在右手上,身边没有人。怎么到这来的?她想了想昨天发生的事,没考好,然后沙城不要她了,然后她自己在家,有人来,是莫沉!是莫沉把她送过来的,那他人呢?她坐起来,从架子上摘下输液瓶,晃悠着往门口走。
急诊室门口,两个男生面对面立在那里,沙城背靠着墙,莫沉一只手撑墙对他形成半包围之势。听到动静,两个人一齐转过头。
“海鸥,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刚着凉了别再冻着!”莫沉抢步上来要把她扶进去。
他越过莫沉的肩膀,看到沙城关切的目光,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他又来做什么?就这样摇摆不定吗?我变成这样不是做给他看的,不是求他回来!她下了下狠心,对莫沉说:“我没事的,不像有些人一点点事就被打倒了。你叫你的朋友回去吧,我又不认识他。”
她在莫沉眼里看到一点想笑不敢笑的东西,又躺回去盖上被子,装作没看见沙城。莫沉回头看了看沙城,一脸无奈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沙城俯下身,看到海鸥瞪着他的眼睛里那满满的冷傲的光。我做了什么事?他问自己,我究竟在做什么?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他知道,从见到这个女孩第一眼开始就失控了。“鸥儿,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你不需要这三个字,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鸥儿,可能我没权力要求你原谅我,但我求你不要这样对自己。”
“既然分手了,我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海鸥的嘴真是硬。
“鸥儿别这样,你这样我会心疼。”
“我为什么要管你心疼不心疼?我的心疼的时候谁管过我?”
沙城不再说什么,坐在床边,拉过她的左手吻了吻指尖,又把她的手掌摊开放在自己的脸上。海鸥想抽出手来,又无奈生了病没力气,其实心底里是不愿抽回的,就这样看着沙城醉人的目光,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的傻姑娘!”沙城擦着她的眼泪。
她终于破涕为笑,恼怒地用左手打着他。
“好了好了,等你病好了,打死我也可以,现在先好好养病!”沙城抓住她的手,看到那上面的那道疤,摸着问:“还疼不疼?”
“不疼了,”她摇摇头,“阿城,我想听你的心跳。”
沙城迟疑了一下,还是拉过她的手放在心口上。她就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那一下一下的跳动。“听出什么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在跳啊!”海鸥的表情满是孩子气。
沙城笑着上前去吻她的额头,又帮她掖好被子。“饿了吧?我出去看看有没有早点铺开张了,给你买点好吃的。”
海鸥目送沙城出去,将目光转向一直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们的莫沉身上。“是你送我来医院的?谢谢你了!”
“喂,你又好了?又活过来了?算我倒霉,总不能把你扔在那儿不管吧?”
“阿城,也是你叫过来的?你怎么会想到叫他过来?”
“还不是你哭着喊他,我没办法就用你的手机找到他的号打过去了。”
“我发烧的时候没乱说什么吧?”
“说的都很正经,什么好好学习啦!”
“不是吧?”海鸥看着莫沉取笑她的表情也不动怒,“你们刚才在外面说什么了?表情都很凶的。”
“我说他要是没能力保护你就趁早滚得远远的。”
“喂,你不要搞出一副爱慕者的样子好不好?我说过我不想死在碧浓手里!”
“他还骂我了呢!”
“他骂你什么了?”海鸥的好奇心一下子提起来。
正在这时沙城拎着早点回来了,乐呵呵地说:“鸥儿,我买了皮蛋粥,你喝一点,我闻着很香呢!”
莫沉见势起身说:“我约了朋友打球,得先走了。”
海鸥心说五点多钟你打个鬼球啊!也没挽留就道了别。沙城还是兴冲冲地端着粥到她面前,吹凉了才送到她嘴边哄她吃。她看着沙城被雨淋过而打皱的衬衫,还有他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除了心疼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