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瑟芬盯着桌子上漂浮的字体, 她坐着纸片人新搬来的椅子上。
一张金光闪闪,用一整块大型乌木雕琢而成,比哈迪斯的座位小一丢丢的背靠椅。
各种不灵不灵的宝石镶嵌在椅背跟椅子边缘, 要不是设计者在镶嵌的时候避开了坐的地方,绝对是豪华至尊最废特咯人设计。
听说椅子还是新设计新制造,连夜赶制的。还有配合她身形的其余样式的椅子柜子桌子盒子啥都在赶工中。
当米诺斯一脸淡定拿着单子跟她报告的时候,泊瑟芬一脸“???”的表情。
走向越来越诡异了, 说好了她拔箭后直接赶到地上去呢?怎么一副她要久住的样子?
还是哈迪斯这家伙慷慨无比,觉得不能亏待了绑来的肉票, 免得以后她回大地上后会到处说他吝啬的坏话?
身为肉票没人权, 人家给什都只能接受的泊瑟芬用嗯嗯嗯你看着办, 都可以太客气了等万金油的应付话, 愣是将米诺斯忽悠走了。
她伸出手点了最近的一个字, 烙印到脑子后, 拿着坚硬的纸莎草笔杆,用削尖的部分沾上墨水一笔一笔在羊皮纸上写出来。
学习好一门陌生的语言,特别是一门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甚至以前看都没有看过的古老语言, 是需要艰苦的付出, 大量的时间, 还有强悍的毅力才能成功的……不。
她盯着自己写出来的字, 忒好看了。
完全不费力,也不用学习, 只要伸出手指往空气戳一下,跟戳泡泡一样,戳破一个就学好一个。不止能认说,还不费力就写出来。
技术能学能普及的话, 她哪天要可以重新穿越回去,个网络收费课程,在家里躺尸就能一年赚一栋楼。
泊瑟芬的眼神比宝石还亮地看向坐在桌子那边的哈迪斯,结果看到一头黑发的男人正在跟判官讨论处置亡灵的问题,边谈边给公务单子打盖章。
他的坐姿依旧端正得让看的人背脊疼,黑色卷发贴在颈下,又顺着发丝的弧度而自然蓬开,黝黑暗沉的眼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几位年老的判官围着他,低着头倾听他的派发任务的命令。
燃烧的篝火与烤制泥板的仆人在他们身后,粗旷的柱子跟丰满的壁画交织出华丽的视觉冲撞感,将哈迪斯那种高冷又孤独的模样衬托得过分美貌。
以前听过她老妈说,认真工作的男人老帅了(男人:特指她老公)。
泊瑟芬想到她爸肚子上那好几斤的肉,嗯,情人的眼估计都是美颜滤镜做的,加一千八百度近视高糊才能有种可怕的视觉错误。
不过……
泊瑟芬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托着下颌,撇除了糟糕的第一第二第三面,哈迪斯冷漠的样子确实帅得让她没法昧着良心抹黑他。
有时候颜值真能洗脑。
如果他能一直保持种克制的冷静,能好好交流的状态,她……咳,给他多弄点祭品。
哈迪斯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快速侧眼看向她。
泊瑟芬来不及躲开,只能心虚跟他对视两秒,才用一种非常不自然的方式低头写字。
手拿着一卷亡灵名单的神并没有移开眼神,而是长久凝视她,本该习惯了冷酷俯视一切的眼瞳里,出现了温和的柔软,还有被强硬的耐心压迫着的蠢蠢欲动。
她对他没有恐惧之心,也没有悲伤情绪,就没有枯萎的风险。
哈迪斯说服了自己的欲望,甘愿忍受胸口沸腾到急于迸发出来的感情,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名单上。
察觉到他那热得能下火锅的眼神离开,泊瑟芬看着自己写成狗爬猫扑的字,忍不住叹一口气。
箭不拔,谁都难受。
厌恶计划必须提上日程,就是她惹怒了他后如果涉及到拒绝他的事情,他就要祭品。哈迪斯那个时候要是忍不住,提出什臭不要脸的“祭品”怎么办?
不能为了蹭哈迪斯家的知识,就忽略了后续的危险,泊瑟芬对个男人的发情状态还是有心理阴影。
她边满脑子发散地思考,边用笔漫无目的地画着,手抬起还自动去蘸墨水。等到意识到自己在画什的时候,她笔尖猛然顿住。
是旅手账。
羊皮纸是一卷的,她从右开始画了一条线条粗糙的船,船下是波涛汹涌的狂乱海浪线条,而船不远处是一团黑雾,一只粗糙的手形出现在黑雾里。
是第一次见哈迪斯的时候,她看到他一只手。
他在狂风暴雨中救了她一命。
泊瑟芬在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纸张上,用不合用,却很小清新气质的草笔,画着可爱的卡通手账画。
心情不知道为什平和起来,可能记录沿途见闻的画的是自己喜欢,并且熟悉的东西。
泊瑟芬忍不住继续画下去,奇怪的人祭场面让她发怂,更让她非常生气。她着重画出了那个恩将仇报不要脸的恶心老祭祀,用笔给他的丑脸打个大叉。
也不知道人祭失败后,老王八跟小王八们不继续拐卖人口。
画着画着,羊皮纸被摊了一大截,画到她掉入地缝的时候笔尖犹豫了一下,才画出了躺在黑暗中的哈迪斯胸口上那只箭。
一团黑糊的背景里,两个简约的人体形状都是看不见五官的,只有她握着他胸口的箭的手指清晰可见。
泊瑟芬用笔尖戳了戳纸面,又在这幅画旁边画出了两个卡通小人。
一个长发辫子满头花的小女孩,抬起单脚抵着另一个一身黑袍的小男孩的胸口,然后伸出双手用力拔出他胸口的箭。
她顺手用自己刚学好的人类官方通用语,一笔一笔写下一短语。
心愿:快点拔出箭。
墨水还没有干,泊瑟芬却盯着那个心愿好一,终于放下笔决定搞点破坏。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不止最帅还最讨厌自己的工作节奏被破坏。
泊瑟芬下定决心当他那个节奏扰乱器,务必要让自己变成人见人厌,出场自带五万只鸭子bgm音效的极品。
看准哈迪斯印章刚要落到纸上的一瞬间,她双手撑着桌面猛然站起身,气沉丹田喝了一声,“哈迪斯。”
哈迪斯手指一顿,印章差点印错地方。
泊瑟芬又若无其事坐回去拿起笔,“没事,就想喊你一下。”
哈迪斯沉默起来,然后他想到什,舌尖轻卷呢喃出声:“想喊?”
泊瑟芬没听出对方话里那种微哑得像沾了砂糖的感觉,她其实有些紧张,虽然穿越前她的性格称不上十全十美的小仙女,但也是人缘不错的小开心果。
一朝穿越,她竟然沦落到要始自掉节操无理取闹了。
哈迪斯这次依旧凝视她很久,才再次继续伸手去拿诅咒金板,是地上的城邦国王亡故后放在墓室里,诅咒自己敌国的陪葬品。
处理诅咒问题是赫尔墨斯负责的冥界神责之一,哈迪斯却已经开始在回收赫尔墨斯的冥界权责。他是守护人类的神明累积了不少的香火跟威望,收回他冥界的重要权力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找到替代神明前,他也要自己处理赫尔墨斯的冥界事务。
而且他已经签下了封锁厄瑞波斯边界的命令,任何一个奥林波斯神系的神明,如果没有他亲自签下的通书,都不能踏上进入冥府的道路。
先前他没有管的时候,理论上是任何神明都能踏入冥府,只要能承受死亡的污秽,冒着折损自己本身神力的风险。
甚至阿瑞斯身侧跟随的次级神,不和女神与各种接近邪恶,拥有无尽负面力量的神明经常会来冥府休息,他们可以利用冥府的死亡污秽加深自身的力量。
而现在,他们都成为该防备的小偷,妄想偷走冥府的春天。
哈迪斯看了一眼诅咒板,落笔刚要写下诅咒实现,却听到泊瑟芬继续叫:“哈迪斯。”
少女的声音很软,天生的声线问题导致她高声的时候,总会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感,勾得爱她的神泛起隐约的邪恶想法。
诅咒需要冷酷如铁的心肠才能写下,声叫喊成功让哈迪斯写下的诅咒无效化,也让他的笔扎入了黄金板。
泊瑟芬见到他暴躁戳金板的动作,都有点退缩,扎的像是她的喉咙。
都骑虎难下了,总不能连惹人嫌都这畏畏缩缩的,她勇气上头地说:“那些柜子的图案不喜欢,换吧。”
听听这要求,听听这语气,妥妥欠打啊。
哈迪斯体到心脏处那挠入肉里的痒感,还有一种紧张感绞着他,痒是自身产生的,紧张是她的情绪。
妻子负责家庭内部事务,大到庭院祭祀准备,小到遮掩窗户帘布的材质跟图案问题。她像是刚入门的新妇始有了自己的领地意识,也敢用命令的语气要求撤换设计不合的家具。
但是她依旧紧张。
哈迪斯一时对个场面有些陌生,放下笔的手甚至罕见地出现不知放哪的情况,冥府个地方竟然也有出现女主人的时候。
他该给她鼓励,让她更懂得做些事情。
从未有过伴侣的神明有些生疏地皱起眉,他酝酿思索许久却不知道一个正常合格的丈夫,在这时候该怎么表现。
最终在心里演练几遍后,明明该是高兴鼓励的语气,他说出了口却紧绷得接近冷漠:“准予。”
泊瑟芬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眼睛轻转,从他的动作到语气分析了一遍,肯定不耐烦了,但是却没有到底线。
瞅瞅他苦大仇深的脸,那眉头都皱成什样子,还有那想要咬人的语气,简直是在鼓励她该更惹人嫌点。
泊瑟芬信心大涨,继续加油挑刺,“椅子宝石太多了,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哈迪斯面容严肃,指尖却控制不住欢快点了点桌面,是在用委婉的方式来劝导他不可过于浪费财富吗?
泊瑟芬小嘴叭叭:“地方也太乱了,你看看书柜上的泥板都碎了几块还没人收拾。”
哈迪斯眼神柔和,是关心家里的脏乱与打理问题。
泊瑟芬说太顺了,矛头直指他而去:“对了,你看看你的衣服天天一个样式,不是红就是紫也不知道换一换。”
哈迪斯所有过于兴奋的小动作都安静下去,他定定看着她,像是又变成了那尊坐在高台上的死寂神像。
泊瑟芬说完脑子过一遍,都觉得自己不礼貌到能倒入垃圾桶被运走,货真价实的惹人厌。要是别人对她样,她估计要打人,那么能说怎么不去说单口相声瞧把你得瑟的。
难怪效果突出,哈迪斯的脸看起来都黑得快要面目全非了。
泊瑟芬觉得剩下的勇气撑不住自己继续作死,她连忙闭嘴装作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花辫子,得见好就收。
她镇定自若,手忙脚乱地收拾一下自己练习用的卷纸,刚要用亚麻绳系上。一团黑雾挨着她的手臂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雾气中迈出来,温热的手掌伸过来贴住她的脸。
种过度热烈的温度让泊瑟芬手上的亚麻绳掉落,下一刻他手指用点力,她的脸被迫转过去,就看到穿桌而来的神明俯身贴紧过来,他的鼻尖几乎蹭到她的睫毛,呼吸都交缠在一块。
他刚才因为愣住而沉寂无生气的眼,此刻却像是被篝火的光锋割开,流出了蜜糖般的光泽感。
泊瑟芬一愣,他指尖的温度如刚穿过一团燃烧的明火,带着猛烈的温暖强势贴着她的脸不放。她觉得不舒服,特别是他眼里不正常的光亮,给人一种背脊发麻的紧绷感。
就算生气到要打她,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泊瑟芬刚要出声的唇动了下,一根手指轻按住她的唇瓣,不紧不慢摩挲了一下她娇嫩的唇皮。
“你是在关心吗?”
他修长的身体轮廓是弯下的,习惯挺直的背脊骨也形成一个美丽的弧度,像是求偶的天鹅,渴望与她身躯交缠的热情姿态。
唯独忘了容的脸,依旧冷肃到让人害怕。
“你是在关心。”
他按压住她的唇舌再次重复,强势得让泊瑟芬没有机会说出拒绝的回应,最终在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下,弱小无助地点了点头。
,关心你就是关心你,快点把手拿开你个把嫌弃当关心的自虐狂。
见到她点了头,哈迪斯凶残逼迫的气势缓和了起来,他坚毅的唇线微软下去,然后按着她唇的手指移开。
泊瑟芬紧张得都没法呼吸了,刚要喘一口气,他低头吻住她的唇,舌尖舔舐过他压过的唇肉,像是在他抚摸她不见任何痕迹的伤口。
泊瑟芬脑内颅炸飞了,她血液上涌涨红了脸。大庭广众下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还是人吗?
哈迪斯却毫无道德感,舔吻过后,他的声音出奇柔软,“你想要处置选择什,都准许。”
泊瑟芬:“……”
她想惹人嫌,他也准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