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笔尖落在莎草纸贸易单上, 无数物品的字出现在笔墨里。
赫尔墨斯边写边推销:“普兰尼欧斯葡萄酒十陶缸,附赠飞鱼图案冷却壶一个。香料油有花类跟香草类,都是少女们的心爱之物, 阿佛洛狄忒的祭坛收到过很多香水瓶子。”
在举行婚礼前,许多女性会将自己心爱的物品,祭奉给各个神明保管,美神收到最多的是娃娃跟香水, 所以给女孩子推销香水没任何问题。
赫尔墨斯停笔又问:“确定不要贝类染色的布料吗?植物染料的颜色不够鲜亮,特别是紫色的布料会发灰, 就连宙斯都喜欢贝类布料。”
“不用, 植物的化为的颜料, 冥神最喜爱的气味, 贝类的颜料带着大量的怨气不适合上身。”卡戎慢腾腾说着, 然后他将长桨放在船尾, 让坐在船板上的奴隶下船,去挑放在赫尔墨斯身边的尖底瓮跟大陶罐。
所瓮跟罐都用脆绿色的叶子包裹着,冥府的侵蚀力量,无法一下就钻穿这层生机的防护, 保持了食物跟酒水的新鲜, 不至于变成腐臭的剧毒之物。
皮肤黝黑或者深红的奴隶下了床, 才看得出是用线勾勒起来的薄片人, 他们姿态利落,用网带套住尖底瓮, 两人一组用木棍挑在肩头就运送上船。
赫尔墨斯脚下的小飞鞋嗡嗡作响,他飞得更高,避开了这些从哈迪斯宫殿出来的纸片人奴隶,然后继续在纸上记录。
“嗯, 植物颜料五十罐,外加矿石颜料二十罐。菘蓝番红花茜草等染色的布料多匹,需要刺绣吗?”
“王宫内刺绣房,还需要羊毛牛皮,也可以担来亚麻与羊毛线送入纺织房,奴隶负责编织。”
颜料用来创造奴隶,只是先前很长一段时间内,颜料的使用很节制,不曾出现短时间内挥霍如此多颜料的行为。
卡戎空洞的骷髅眼望向黑暗的浓雾中,在若隐若现中看到了阴森黑暗的宫殿,开始出现光明。
光点从中央门厅内开始出现,然后就像是淌开的水流般从中心往外流淌,覆盖像是河床般冷峻干涸的宫殿底色。
很快的,复杂繁多的房间都亮起了灯火。
大地上黎明女神的马车刚在天轨上飞驰而,赫利俄斯的火马暴躁的嘶鸣也出现在曙光后面。
如果是以往,冥府依旧寂静无光。
而现在冥王手下的奴隶们却快速地出现给铜灯换油,清洗廊柱,关闭大窗阻隔潮湿冷风,整理各个房间的家具摆设,擦拭灰暗的壁画墙壁。
各个工坊也抽开门栓,打开双扇门开始摆放工具迎接晨早。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热闹明亮了。
卡戎转头说:“松油跟橄榄油多添置一些。”
赫尔墨斯开心在空中转个圈,“好的,我再送你一些刺槐木修补船板。”
卡戎:“要雪松木。”
因为这几次交易数量巨大,赫尔墨斯也不小气,立刻写上。然后他随口问:“对了,哈迪斯想开始准备新婚物品了吗,新娘的父母我顺带去通知一声,新娘的字……”
卡戎弯身拿起长桨,拍了拍河水,将几个冒头的冥魂重新戳到河底,他没有回答赫尔墨斯的问题,而是催促。
“快,快,再躲懒就融在冥河里吧。”
奴隶们一听,动作更快将奶酪,蜂蜜,大麦等人类的食物挑上船。
卡戎不再说话,而是桨推流魂,船开白骨,缓缓将大肚子商船驶入浓雾里。
赫尔墨斯也不尴尬,立刻挥手大声说:“卡戎,记得送完货开载亡魂的船来,今日来自赫勒斯滂的亡灵比较多。”
等到船彻底消失在河雾里,赫尔墨斯才漂浮在空中,弯身低头在河边寻找什么。
他像是一只金色的小蜜蜂,时而飞到这边,时而飞到那边,却没在河岸边找到任何花朵。
赫尔墨斯困恼地双手撑着下巴,在半空中盘着腿自言自语:“花都消失了。”
本来还想带些回奥林波斯,给父亲看看是哪个女神的神力。
说是神……怎么需要人类的食物?
赫尔墨斯收拾一下手上的东西,然后拿出盘蛇杖往上飞,想趁着早上去看看自己的信徒们,顺便将单子上的东西吩咐下去,让人准备。
飞到出口的时候,他猛然顿住脚步。黑暗的沼泽里好像出现一抹浅绿色,他连忙低下头,看到从泥水里冒出的叶子。
赫尔墨斯扯着叶子,扯出了一个水仙花种子,他嗅了嗅,闻到的依旧是熟悉的大地植物气息,没有特定的神力标记。
是谁让这片土地开花?
赫尔墨斯攥着水仙,转身立刻飞往大地上,得去找宙斯说说。
——
今天又是工作认真的一天,哈迪斯工作,她认真发呆。
火光点亮。
泊瑟芬伸手揉了揉眼,比昨天还亮,她看到桌子上摆放的陶灯更多了。昨天晚上睡得太死,没有做穿越后的睡前总结,她默默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数着。
1,哈迪斯状态良好,没有一开始那么猴急,而且撇除他抽风式发情状态,性格其实沉稳又克制,他竟然真的自己睡躺椅。
2,得到一个承诺,能每天违抗他一次。
3,拔箭进度零。
4,未来生活费积攒进度零。
5,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零点一。
泊瑟芬捋完忍不住无声摩挲了一下手掌,嗯,比起开始那种恐怖到像是要先奸后杀的状况,现在确实是好很多。
她将手放在腿上,脚踩着踏脚凳,将视线放到桌子上那堆泥板上,乱得跟狗窝一样,恨不得伸手去整理整理。
可是她像是一只误入狼窝的肥鸡,鸡翅收着难受也不敢张出来扑腾,只能耐心静坐。这一个人不能出声呆坐,没事干,没手机,只能数灯的日子真的考验意志力,还容易腿麻。
哈迪斯站在书柜那边,三个唯一像人的老头子披着宽袍,围着他正在处理冥府事务。
书柜上的卷纸跟泥板堆积到他们脚边,些泥板已经古老到碎裂开,一地的泥尘。
拉达曼达斯双手摊开一张莎草纸,年代点久远,潮湿让纸面出现了霉点。哈迪斯挥手拂去,一朵花也不小心落到纸上。
哈迪斯没意外,他神力将泊瑟芬抱在怀里睡觉的时候,沾上她的神魂气息。
所以种子的神力在他手指间,盛着死亡开出了花。
而且他也攫取她一些神性权力放在绘制出来的奴隶身上,保证了搬运人类食物的时候,可以用生机抵抗冥府的污秽,保证食物能入口。
他突然感受到一股郁闷跟无聊的情绪,在内心出现,这是他比较熟悉的一情绪感受。
他初到冥府的时候,一段漫长的时光在无聊乏味中沉浮着,无数面华丽的壁画就是在那个时间内被他完成的。
神性喜闹,而冥府却是吞噬一切热闹的地方,她嫌这里乏味是很正常的事情。
哈迪斯边压抑着回头的冲动,边再次将笔戳穿纸张。
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熬,泊瑟芬的头都要垂到膝盖上,她困倦打了个哈欠,四周只有几位判官,几十位书记官在翻阅纸张,挪动泥板的声音。
他们都以哈迪斯为中心在活动,所最后该决策的事务都送到他手里。
时不时就纸片人担着几筐松木或者柏木,送入大厅中间的那个篝火坑里,给空旷冰冷的厅室内增添光明跟热度。
泊瑟芬看腻了壁画上正在偷偷谈情说爱的两只鸟后,又忍不住去观察哈迪斯。
可是看了大半天,他就像是一台设定好工作程序的机器,不笑,不骂人,不坐,站姿没变,做事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重不重要,反正一脸冷漠麻木的表情,从头到尾就像在面对工厂流水线的工人,干就完事。
虽然工作让人冷静,但是哈迪斯也太冷静了。而且这样完全观察不出他更多的性格特点,也看不出什么偏好。要不是他还会动弹,她都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块万年老石头,没任何戏剧化的表现。
还不如看鸟,泊瑟芬无声嘀咕几句,可是为了多收集点资料,她只能继续耐着性子偷瞄哈迪斯。
希望他能给她点提示,这箭还没有拔的希望了。
瞄着瞄着,哈迪斯怎么越来越近了,泊瑟芬立刻撇离眼神,避免跟他尴尬的对视。结果一只手却突然轻落到她头顶上,像是安抚般揉了揉柔软的发丝,低沉的声音也响起来。
“一直看着我,是想向我讨要什么?”
信徒凝视神灵,都是带着祈求来的。
泊瑟芬立刻摇头,摇到一半又顿住,犹豫了几秒她也不怂了,“我想了解你。”
轻揉着她头发的神灵微愣了一下,理智扛不住内心的爱的欢喜,他冷酷威严的表情彻底软化在她一句话里。
了解他吗?
他……
泊瑟芬冷静说:“了解有助于互相厌恶,不是有一句谚语,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吗?”
哈迪斯的表情一下冰冻住。
泊瑟芬:“我会努力把你当敌人了解的,绝不懈怠偷懒。”
哈迪斯的手指缓缓离开她的头,逐渐往下,想捏她的嘴不准出声。
泊瑟芬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在作死边缘反复试探练出的反应,让她立马认怂地改口。
“其实不止敌人,朋友也能互相了解对吧。”
看在是朋友的份上,别掐死她。
已经轻捏着她脸颊的手指一顿,冷漠的冥王没有任何被糊弄的意思,因为带着疯狂的渴求触碰她的皮肤,手腕上束缚的枷锁诅咒,已经钻入骨头里攻击他。
哈迪斯没去理会一只手被剧痛擒住,开始变得无力,继续无法控制地揉了揉她软滑的脸,好安抚一下内心的欲望巨兽。
泊瑟芬被揉得敢怒不敢言,她是面团吗,不揉做不出包子吗?别捏了,再捏皮皱了。
终于她脸都红了,哈迪斯才念念不舍将手抽回来,然后转身离开。
泊瑟芬觉得自己的脸又大了一圈,她用手捧着冒着热意的脸,像是能在上面摸到哈迪斯手指的温度。
不知道她压一压脸,能不能让被捏大的脸恢复回去。
而哈迪斯走到大桌子边,伸出手指,将戒指圆章印在一块刚成型的湿泥板上,泥板在神力的揉捏塑造下,变成一块圆筒滚章,冥河山峦在泥章上情形可见。
他面无表情收回了手,下放了今天的权力。
“今日的亡魂放行处理与审判由你们负责,如果挑灾惹祸的死魂就投入塔尔塔罗斯。”
三位判官面面相觑,然后恭敬地接一日权力的滚章。
哈迪斯将黑雾拢在双臂间,黑色薄布柔软地随着他的脚步而翻滚,他转眼就走到王座边,对坐在上面的少女说:“跟上。”
泊瑟芬一时没反应回来,后知后觉才看向大步往大门走的男人,去哪里?
哈迪斯走巨大的篝火堆,就听到那熟悉轻盈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是她跟随上来。
听到声音,他本来已经停缓的脚步,再次加快起来,结果下一刻后背呲地麻了。
她——揪他。
泊瑟芬手伸长,手指掐住他往后飘这的黑色外袍布,气息微喘,“哈迪斯,你别走那么快。”
哈迪斯尽量不去看她,每看一眼都是折磨,他嗓音微哑:“松开。”
泊瑟芬本来想松手,可是手指松到一半僵硬住,又艰难地攥回去。
如果要让一个人对自己产生厌恶,那就先了解他的喜好,再了解他的雷点,最后了解他的痛苦。
然后踩着他的喜好蹦迪,在他的雷点上踢踏,不断在揭开他痛苦的伤疤撒盐。
例如不让她揪他的衣袍,她就揪。
黑色的布料是有温度,软乎地被她捏在手里,猫毛一样的手感。
泊瑟芬忍不住用手指搓了搓,没有看到走在前面的男人身体多僵硬,他忍着,呼吸沉重而混乱,完全走不动道。
“泊瑟芬。”他的语气接近警告。
泊瑟芬手臂伸得最长,手指揪着他的一小角黑袍,身体还往后仰着,一脸摸老虎很爽但又怕得能离多远是多远的姿态。
她听到他声音里压抑的怒意,如果是先前她立刻松手转身跑人。
但是泊瑟芬没动弹,而是选择快速打量着他的背影,那漂亮光亮的黑发,完美形状的肩膀,还亚麻布内袍也遮不住的后背轮廓。
嗯,虽然生气却还没有崩溃到转身来咬她,所以她还不能狗,要熊起。
泊瑟芬揪得更紧,小心试探:“你是不是很烦躁?”
这个神,中箭毒越来越深。一开始凶神恶煞恨不得掏心掏肺(物理意义上)让她将箭抽出来,现在却比她还狗还怂,竟然一点拔箭的热情都没。
可能昨天晚上睡前他算是宽容的态度给了她勇气,泊瑟芬终于还是迈出作死的步伐,一点点地去惹怒他。
毕竟他说了,可以允许她违逆他一次,也就是说她每天克制作死一次是不会被打死的。
不作死,怎么惹人厌。不惹人厌,箭拔不出来。箭拔不出来,他随时发疯。
泊瑟芬表示自己,真是拿着零元的工资,做着摸老虎屁股的工作,想辞职不解释。
哈迪斯双手用力横抱在胸前,金色的手镯下是流动的诅咒红纹,克制自己不碰她这个念头,已经耗尽了他在冥府处理这么多亡灵所积攒出来的耐心。
更不提,她的情绪实在太杂太多了。
忧郁、振奋、又忧郁、又振奋、害怕、细微的欢愉感、疑惑、紧张……
当她揪着他的衣袍的瞬间,在他内心爆发的情绪就像是突然踩烂了一个火山。热气腾腾的火焰跟熔岩迎面扑来,宛如一支无人可挡的军队,在他荒芜平坦的心地上肆意屠杀。
为什么一个人能有这么多情绪?
哈迪斯最后忍耐力到极限,终于伸出手揉了下纠结的眉头,声音多了几丝放弃的无奈。
“你抓吧。”
那么喜欢抓衣袍,他赐予她这份权力。
可是这份赐予并没换来她内心的平静,一低落酸涩的感情像是小爪子一样挠着他。
她委屈了。
哈迪斯第一次产生这么深的迷茫感,都让她抓了,她在委屈什么?
然后,她又振奋了,立刻松开他的黑雾,几朵花也遗落在他的衣袍上。
泊瑟芬:他让她抓,她就不抓了。
哈迪斯:“……”
然后耐性彻底崩盘的冥王黑着脸转身,看到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泊瑟芬,二不说探出手抓住她的手臂,忍着诅咒的疼痛将她拖入怀里,刚要将她抱起来,古老的神力化为汹涌的力量压制他的动作。
抱……抱不起来。
泊瑟芬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已经撞入他宽阔温暖的怀抱,她刚以为作死过度,惹出了哈迪斯的兽性的时候。
他又松开双手,跟躲难一样往后飘开几步,黑雾缭绕在他四周,衬得他苍白的脸更阴沉了。接着他一声不吭快速转身走出大门,廊柱上灯台的火焰被他带起的阴风扇灭了好几个。
泊瑟芬看了一眼摸老虎屁股的手,才松口气地跟上去。
金色的战车被换成双人座的悠闲马车,像是加大版靠背座椅,没有顶盖,底座是四轮,黄金辐条与白银镶边,黑色的马匹喷着火焰暴躁地踢着地上,像是不满自己被用来拉这么华丽而不适用的马车。
泊瑟芬坐在车上的时候,几乎是陷在柔软的羊绒布里,她身侧就是金色的车挡板,说是挡板不如说是座位上的扶手。
这跟镶嵌着四个轮子的座椅什么差别?这玩意跑起来,能轻易将坐在座位上的人甩出去。
哈迪斯端坐在她身侧,高大挺直的坐姿像是坐在坚硬的石面上,完全不受柔软得跟云团一样的座椅的影响。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探入黑雾里抽出一根金色的权杖,然后随意用权杖敲打一下脚下的底座,发出清脆的催促声。
马匹立刻发出吼叫,撒开马蹄飞奔起来,前面是开阔的廊柱长道,道尽头是王宫外的大门。
出了大门,就是一望无际的冤魂世界,绝望悲惨的冥府。
泊瑟芬看到两侧的篝火化为流焰,廊柱变成模糊的线条,马车飞速腾空而起,转眼就飞出巨大敞开的双铜门。
门外的黑暗跟冷风豁然而至,刚要接触到她的皮肤,黑色的雾气突然化为软绸般的长衣,将她包裹起来,阻挡了无数毒气寒冷。
一头正在守门的大狗,听到马蹄声,在狰狞地龇牙的狗头立刻兴奋转过来,开心地往马车那边狂奔。
它如同一座小山狂暴蹦起,四只粗重的狗腿在空中划水往马车而去。三个巨大的狗头甩着舌头跟口水,“嗷呜汪汪。”
这是看到主人,打算迎接的可爱姿势。
泊瑟芬本来还担心,这不靠谱造型的黄金敞篷车座没法坐人,结果行驶起来稳得跟平地一样。
她刚松一口气,要坐直身,就听到汪汪的声音。
狗?
泊瑟芬茫然地看去,就看到黑雾茫茫里,一个狗头从远处出现,它张开嘴巴,眼睛弯起闪着兴奋的光。
真是狗,长得还蛮可爱的,跟她家养的狗很相似,让她一亲切感。
泊瑟芬忍不住探头去看,却发现那个狗头由远而近,由小而大,等到狗头接近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两个、三个狗头遮天盖日而来。
啊,好大的一条狗,还是条畸形狗。
泊瑟芬目瞪口呆看着这条像是鲸鱼体型的狗朝着她的脸怼来,不用等到庞大的身体压下来,光是那条巨大的舌头就能抽飞她的头,拍碎她的身体。
身体的运动神经这一刻发挥了关键的作用,甩开了空白的大脑,直接让她做出了自救的动作。
泊瑟芬用猛虎扑羊的姿势,双手抱住身边的救命神,身体一猫,缩到他温热坚硬的怀里。
哈迪斯一只手拉着缰绳,扯住暴躁的马匹,不让马车有一丝颠簸,突然柔软的芬芳扑入他怀里,他一愣,心口的情绪也紧缩起来。
是害怕。
三头犬已经扑倒车边,它汪汪汪……嗷呜呜呜!
哈迪斯一权杖将它用力抽出去,活泼的大狗顿时变成路边一条瘫痪狗,光亮的六只眼黯淡起来。
哈迪斯眼神阴冷看了一眼三头犬,看得它簌簌发抖,然后低头眼神变得柔软,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只是一条狗。”
泊瑟芬才意识到自己贪生怕死到什么地步,她憋住的一口气终于喘出来,蹭在他的胸膛上,暖香的气息让守护神的怀抱顿时僵硬起来。
泊瑟芬也跟着僵硬,他的心跳跟皮肤的温度化为火炉,让待在他怀里的自己自焚的感觉。
她连忙松开他,然后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挪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好,轻咳两声才说:“谢谢,我只是没想到狗会这么大,我还是喜欢小点的狗……”
说到一半,泊瑟芬收起自己的胡言乱语,无力地伸手捂着脸,热意涌上了脸颊。
哈迪斯激烈的心跳声里,一陌生到让他无法理解的情绪出现,像是胆怯,又像是恼怒,更像是羞涩?
泊瑟芬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连忙问:“我们要出门吗?”
我们。哈迪斯在嘴里将这个词咀嚼了几次,才侧眸凝视着她残留着红晕的脸,还头顶上开着的犬蔷薇,一路遗落的子也开始开花了。
却没暴烈地想要逃离冥土的冲劲,只是安静开在黑土上,摇曳着纤细的茎叶。
像是给他们铺出一条花路,让马车更安稳。神力很多时候能反应神的渴望,她现在没一开始那么强烈逃离这里的心愿。
哈迪斯一声不吭看了她许久,黑沉的眼眸多几丝软光,然后他才扯缰绳,金色的手镯在手腕上闪着碎光,马车立刻继续往前飞奔。
“我带你去,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