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暗流
明朗的天色覆盖着“非想非非想空间”内的城市遗迹。吉尔伽美什与腓力四世一边对峙，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阳光下的大片建筑群并非最适合决斗的场地，但也不能算差。于是双方各自向着能够相对占据地利的位置走了几步，暗中做好了一言不合就出手的准备。
“你也想要挖掘永生背后的奥秘？”吉尔伽美什问。
“你也已经加入了‘感染者’那一方？”腓力四世问。
“……？”吉尔伽美什发现自己理解错了腓力四世的意思，同时还听不懂腓力四世在说什么。
“……？”腓力四世发现自己理解错了吉尔伽美什的意思，同时还听不懂吉尔伽美什在说什么。
一阵静默，然后二人开始迅速思考。
“看来有关永生的黑暗秘密并没有流传开来。即使是对同一阵营下的战友，那些曾经追求过不死之法的君王依然有所保留。”吉尔伽美什想，“她们对人类文明史背后的威胁知道得比我多？还是比我少呢？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腓力四世提及‘永生’这个词，应该只是转述那些战争主导者的意思。她们才是真正重视这件事的人……”
几秒过后，吉尔伽美什得出结论：“‘永生’只是一道暗线，与整体战争的路线无关，所以她们才不方便亲自出手，以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标……那么，这就是我的机会所在。”
“看来吉尔伽美什虽然对我们的态度尚未明显，不知是否支持我们重塑现世王权的事业，但她显然也还没听说过‘王权感染者’这个名词。”腓力四世想，“决意重回现世的思潮越来越壮大，反观那些自称王权感染者的家伙，只是秘密结社而已，数量不到我们的百分之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几秒过后，腓力四世得出结论：“‘感染者’的影响力只限于极小的领域，无法公开与我们为敌，也很难联系上那些保持中立的君王……那么，这就是我的机会所在。”
“恕我不能加入你们的行列，也无意与那位伟大的秦朝皇帝交流。”吉尔伽美什首先打破尴尬，回答了对方更早之前提出的上一个问题，“不过，如果我在此直接回绝你们的邀请，拒不参加你们的回归现世之行，你的下一步打算会是什么？”
“哦？我以为你自己也能猜得到的。”腓力四世以礼貌的语气与某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说出了危险的台词，仿佛已经将面前这位王权携带者当作无法反抗的猎物，“如果用文明一些的说法，我需要对你进行……歼灭。”
“比我预想得要糟糕一些。”吉尔伽美什眨了眨眼，并未表现出被冒犯的不快，“为何完全不考虑与我暂时结盟，或者互不干扰？这其中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真不巧。我并不像嬴政和铁木真那样对你特别在意，也不觉得你们追求永生的行为有多么高尚。既然你不愿意加入我们，与我们一起重塑现世王权，那就有阻挠我们未来行动的可能性。这样一来，我就要为我们的事业扫清路上的障碍了。”
“嗯，很好的理由。”吉尔伽美什苦笑着表示认可，“但我不得不成为你们的障碍，这一点还请你们多加谅解。”
“这是你最后的答案吗？”腓力四世点了点头。没等吉尔伽美什再作回应，她已举起雕有圣人之体的十字架，指向了状似清晨的非现实天空。
“那就开始审判吧。”
淡白色的云层中出现了流动的灰黑斑纹，数十道带有硫磺气息的焰光从太阳的位置连向吉尔伽美什的头顶。腓力四世挥动十字架，黑铁的圣人塑形挣脱岩石上的黯淡金钉，在空中飞翔起来。
“国王的荣耀在地上升高，将硫磺与火从天上降下——”
随着腓力四世的呼喊，圣人雕像口中喷出庞大到不成比例的火柱，与天降之焰融汇，形成了炽热暴烈的硫磺与火的烟气，涌向了吉尔伽美什的方向。火柱中蕴含的信息是行之有效‘毁灭’，这是腓力四世对吉尔伽美什的审判，也是“天上那位”曾对罪恶之城所多玛与蛾摩拉施行的审判。
可无论是来自哪一边的审判，都没能摧毁这位古巴比伦的少女国王——地面仍在燃烧，吉尔伽美什却不见了。
一秒之后，腓力四世本人陷入了燃烧。
吉尔伽美什站在腓力四世身后，手中握着苏美尔时代的狮鬃长鞭，鞭身如狮爪般锋利，刺穿了黑铁圣人制造的硫磺与火，又带着流炎刺入腓力四世的胸口。
耀目的焰舌啮舔着丝绸，从礼服的每一处缝隙喷涌而出。奇异的亮金色火焰嘶声游走，淹没了少女的身形。半分钟后，火势逐渐减弱，云间与人间的光芒也同时黯淡了下去。
“我当然只是你们伟大道路上的一枚讨厌的小石子。”虽然知道腓力四世已经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吉尔伽美什还是对着空气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要想扫除我这样的石子，你还不是一个够格的清道夫。”
最后一点火星从曾经名为“腓力四世”的那堆余烬中跳起，随即没了动静。宫廷式的华丽礼服落在地上，已然成为一堆看不清形状的焦黑矿物与碳化纤维。
吉尔伽美什一扬手，挥散了地上的那堆灰烬。望着腓力四世的残骸消散在空中，少女突然回想起自己的死亡——那已经是不知多少个千年之前的事了。
远在公元纪年开始之前，吉尔伽美什面对挚友恩奇都的离世，惊讶地发现自己也会陷入无能为力的时刻。此后，原本无所畏惧的她也不得不开始面对那些她本以为只有凡人才会产生的情感。于是她将友人死前的表情深埋于心，开始了独自追求永生的旅程。
在旅途的终点，吉尔伽美什曾一度无比接近某种蕴含不老不死之力的药草，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令她不愿回忆。在一切努力都被无情地践踏之后，吉尔伽美什不得不相信大地的法则：人无法逃避生命的终结——这是恩奇都的幽灵向她讲述的事实。
“因为我是第一个寻求永生的君王，所以才来找我？编出这种理由还想让我相信的话，未免也当我太好骗了。”吉尔伽美什闭上眼睛，将自己对挚友的追忆暂时驱出脑海，转而开始思考一件连腓力四世都不知道的惊人秘密，“你们的真实目的，无非是想获取我手中的那份情报而已。但事关‘钢铁之月’，我又怎么可能与你们分享？我将亲自寻获希特勒在亚特兰蒂斯留下的秘藏，而你们终将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