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终点
在大战的余烬中，无名氏向前而行。
在盐与水之海的中央，信风流动开放。在沙海的边缘地带，沙丘往来人却无法往来。这里曾是诞生某位君王之地，而今那位君王早已逝去，是残骸，或者影子。
“谢谢你们。我对我遇到的每一个独立的灵魂……全都非常感谢。”
在这空无一人、没有仇敌也没有朋友的漫长过道，无名氏得到了一个整理心情的机会。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在终于突破了“仙人”的阻拦、在尚未见到未来黄金时代的完美人类之前。这段小小的、可以暂时独处的无人路途，对经历了一切的少年而言，是弥足珍贵的礼物。
“非常感谢。因为我在‘非想非非想空间’的探索与旅程……没有一天是枯燥无味的。”
“非常感谢。因为我在这为期八十天的战争中见证的诸王风范……没有一位是不令人动容的。”
“全部都是值得铭记的时光！”
“全部都是印象深刻的君王！”
“而且，所有与我相遇的人们……”
“无论你们的立场是什么，无论你们来自何种时代，无论你们拥有怎样的名字。无论你们在我旅途中的哪一段出现，无论你们爱我还是恨我，无论你们是想要帮助我，还是想要杀死我……”
“你们全都，全都……”
“非常有魅力！”
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
少年踏上“阿房宫”正殿前的第一级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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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之前，无名氏还站在台阶下方，望向那座沙海与盐海中央的玄色大城。可突然间，他抵达了真正的终点——不是“阿房宫”的正殿，而是与那正殿相连的，某种属于“人类”这一物种的遥远之地。
宇宙中无数时光的残片、巨大的星际战舰与宏伟的古旧城堡，正如河流般向四面八方流淌。群星的轨迹像是飞沫，包裹着这些宇宙中的孤岛。在螺旋收缩的空间结构中，构成空间本身的线条闪耀，起伏不定。
“这趟旅程真不错，是不是？”他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同时回荡在他耳中和脑海中。
无名氏慢慢转过身去。
然后，他见到一位黑发的女子。
女子拥有一张地中海风格的南欧面孔，隐约透出一种“非想非非想空间”中难得一见的顺服与诱惑的气质——那是一种不属于君王的气质，因为真正的君王天生无需取悦他人。
而后，黑发的女子对无名氏说：“请随我来。”
她向前走去，无名氏在后面跟着，来到了雪白的墙前。这显然已不是“阿房宫”中该有的房间，所以无名氏伸手在墙上摸了一下，以确定这种洁白的材料究竟是甚么质地。
但他却得不到结论。这似乎是人所未见的物质——它摸上去是温热的、光滑的、像是一块刚被温水浸过的玻璃。
“你似乎十分好奇？”
南欧面孔的黑发女子悄声低语，声音中仿佛寄宿着众神赐予的魔力。
“当然。”无名氏回答，“身处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没有人会不好奇。”
“也不见得。”黑发女子继续向前行走，“有一些投向了‘暗流’的君王来到这里之后，一点也不好奇……相反，我在她们的眼中，能够读出明显的紧张。”
无名氏耸了耸肩，对黑发女子的话语并不发表意见。世上自然有各种不同的人，每一个人都有自由的选择，这是由性格的本质决定的事。
“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借助‘代理人’的力量，来领导被你们称作‘暗流’的那种势力。”不久之后，黑发女子再次开口，“但‘暗流’并不能用于描述我们……而战争的‘代理人’，也并不是我们在这2056年的世界里，最终将会授予宝冠之人。”
“——‘容器’才是？”
“‘容器’才是。”
无名氏平静地问，而黑发的女子平静地答。
“‘容器’不仅仅是‘容器’而已。或者说，不止是容纳‘名字’的容器，而是种植‘名字’的容器——我们，将希望寄于你身。”
“长春子很担心你。她认为【计划】照耀之外的阴影不可忽视。她说你身为君王的纯净思维已被尘世污染，变得有如凡人。所以你不应来此与我们相见，否则就有可能改变【计划】的本质……啊，长春子。这是她对我们抱有的责任感，我们为此也很感激她对我们毫无保留的付出。”
“但我们……并不是长春子设想中那么脆弱、那么易受影响的人。未来永劫的黄金时代完美人类，并非2056年的原始人类可比……”
“不过，出于对长春子意见的尊重，以及……时间跨度如此巨大的物种进化。我想，也许你与真正的‘人类’见面时，也许可能引起某种不适。”
“不相见就不相见吧。”黑发的女子浅淡地轻笑，“由我来完成与你的全部交流，那也未尝不可。”
“你不是未来的‘人类’？”无名氏侧头，“你是谁？”
“我是数千年前被制造的‘容器’。”黑发女子露出追忆与伤感的神色，“那时……我做了一件令自己后悔至今的事。”
“你也是‘容器’？”无名氏有些惊异，同时又增添了一份好奇，“那么，你又是哪位君王……”
“不。我与你不同。我……不是君王。”南欧面孔的女子摇头，黑发披散，“正因为我不像君王那样坚强，所以那时我感到很害怕……我在最不该关闭‘容器’的时刻，关闭了它。”
然后，女子转向少年，重新展颜微笑。
在女子的笑容中，也仿佛寄宿着众神赐予的魔力一般。
“而现在是属于你的时代了……”
面对曾经无名的少年，她以歌唱般的声音送出祝福。
“祝愿你能做出无悔的选择，乌托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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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你叫我什么？”
面对曾经无名、如今却被称作“乌托普”的少年，黑发的女子握住了他的双手，却对有关“名字”的问题不予回答。
“接下来的话，我不止要说给你一个人听。”
“这是来自某位‘人类’的自白……他在他的时代，观测到了苍白可怖的未来。而他现在要向温暖光明的过去、向生活在过去的所有人类，讲述属于‘人类’末路的故事。”
“所以，这不仅是我与少年的对谈，还是一条面向过去时光长河的广播。这是‘人类’在夺取过往人类的家园之前，为‘人类’的种种行为作出的最后解释。”
“所以，可以听到这段对谈的人类，不仅仅是2056年的人类，也包括你。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我？”
少年有些迷惑，因为那位南欧面孔的女子虽然正望向自己的面容，眼神却仿佛穿透了自己的身躯，将要投射至无限且无形的时间与空间一般。
“不是你。”
拥有奇异而动人气质的黑发女子，将脸转向书页之外。
“是你。”
“你，正在阅读这本书的你。我来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