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战争与历史、战争的历史
“一直以来，寻求永生的国王与皇帝，都不了解死亡与‘非现实’之间的联系，却要在‘非现实’中躲避死亡。”
“祖龙皇帝曾遣上千名童男童女寻求蓬莱仙境、炼制不死仙药。你家先祖汉武皇帝修建三十丈仙人承露盘，将盘中的露水混合玉屑服用，以此希望触及个体人类的永恒生命。这种华夏帝王间的风潮直到嘉靖、雍正的时代，才算是彻底迎来终止。”
“这其中还有征服者成吉思汗这样的异族皇帝，也陷入华夏文明的神仙迷梦。她曾求问全真教仙人丘处机，但后者似乎也未给她回应……”
“当然，各地文明寻求永生的方法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比如吉尔伽美什在冥界深处采摘的灵草，以及拉美西斯二世这样的埃及法老，死后贡献出自己的尸体制成木乃伊，相信这样就能保存肉体不死，灵魂总有一天会回归躯壳……”
“无一例外，她们全都倒在了这条路途的尽头之前，也无人能够知道尽头存在何物。”
“多年以后，王权时代终结，但人类对永生的渴望却没有结束。端粒分裂研究、纳米技术基因重新编码、干细胞技术、冷冻复活、人体器官更替……在现代科技的支持下，2056年的人类继承了古老君王的执念，继续探究着通往不老不死奇迹的艰辛道路。”
王莽与小光交替说话，而最后作出总结的那个人，是没有前往未来经历的小光。
“截至2056年为止，他们全都失败了。”她说，“神力、王权、科学……无论是神的时代还是王的时代，甚至科学与理性的时代，都没有人真正触及永恒生命的领域。那么，你在未来见到了什么？新历0x4E2F年的人类，那些回溯历史、阻止永生的人，他们本身……拥有永远存在的生命形体吗？”
“这个嘛……”王莽考虑了一会，“我不知道。我在新历0x4E2F年不过是一个隐藏身份的旅者……我对你来说是‘未来人’，相对他们却是‘古人’。以我在公元纪年的知识储备，与‘王权’赋予我的超常能力，也只能窥见他们社会结构的一角，对他们的了解也是很难面面俱到的。”
“如此。”小光颔首，“那么在这一点上我们完全没有线索，无法猜测。”
“也许我们应该假定他们是永生者。”王莽说，“因为既然他们阻止过去历史上的生灵达到‘永生’领域，就说明那个领域本身应该是存在的。”
“而最先达到那个领域的人就是他们……可以，我们就先这样假设吧。不过这个假设的力度很弱，只是为后续讨论方便一些而已。”
低沉的闷雷声在窗外响起，这似乎将是一个雷雨之夜。在雨声接连而至以前，小光喝了口茶，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路。
“永生者。”她说，“在人类史背后若隐若现的黑影，是为了阻碍生物进化，从而决定优先使用‘死亡’这一武器攻击所有追求永恒者的未来人类，而他们本身很有可能是永生的。”
“我们不知道他们对文明的进程干预了多少……但最坏的情况是：我们的文明、历史、世界，我们存在于此的事实，以及‘人类’这个概念本身，都已受到影响。也就是说……与‘死亡’一样，不再是自然产生的事物，而是带有明显人工痕迹的安排。”
“能够稍微脱离这个陷阱的‘朱三太子’与元首，也都对此并不知情。唐朝时还有修改了生死簿的唐太宗李世民……但她后来还是死在了唐朝，距离‘非想非非想空间’的诞生尚有千年之久，应该也不会比我们多知道些什么。”
“比起‘死亡’是人工产物这一事实来说……文明与历史的受干扰程度，我都不那么关心了。”穿越时空的少女苦笑着说。
“但他们又不愿全面介入地球人类八千年的文明历史。”小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是没有能力介入，而是不愿介入……”
“以他们对‘死亡’的掌控能力来看，即使他们要接管这颗星球的统治权，神明与君王也无法阻挡。但为什么他们不全面改写这八千年的历史？比起在2056年发起这场征服现世的战争，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控制一切，才会更加方便一些么？”
“在这件事上，我倒是有一些发言权。”王莽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名言——‘时间是幻象，而午餐时间更是如此’？我怀疑未来人唯一不敢破坏的是‘时代’本身……也许他们并不像我们刚才想象的那样，准备彻底消灭自己存在的基础——如果明目张胆地从历史源头改起，说不定就会对他们自己产生不可逆的毁灭性影响。”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小光指出，“他们认为2056年这个时间点，是可以被改变的——通过这场战争改变，建立起‘王权’千秋万代的永久全球帝国。这又是为什么呢？从你在新历0x4E2F年的见闻来看，他们已失去了‘王权’的庇护，也不再有君王的统治。”
“所以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改变，一个他们不曾拥有的帝国……但为什么是2056年？2056年有何独一无二的特殊之处，才值得他们从文明史背后现身，谋划如此巨大、如此显眼的一场战争呢？”
“不对。”
王莽抬起头来，以打断的方式反驳了小光的疑问。
“嗯？”小光放下茶杯，“哪里不对？”
“2056年的独一无二。”王莽回答，“这不对，公元2056年不是独一无二的时间点。因为这样的战争……在这颗行星的历史上，已不止发生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