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共识
“其实没有什么秘密。”面对元首无声的疑问，明治这样答道，“换句话说……这简直是早已公诸于众的事了。”
“……”
元首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听众，不会在这种时刻说出捧场的话，比如“什么事呢？”，又比如“难道？”之类。于是明治天皇只能一个人说了下去。但从无忧王脸上变幻的神色来看，明治对自己的想法又多了几分把握。
“无忧王初登基时，好战而热爱杀戮，将原本各部松散的孔雀王朝统一成了高度中央集权的军国。在这一点上她比我做得更加彻底，已是类似于那位‘帝业祖龙’在两千三百年前的思维了。”
明治天皇开口时，邪神般的无忧王饶有兴趣地望了她一眼，稍稍降下了暗光金刚剑的角度，好像也在期待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亚历山大大帝的征战，曾令南亚次大陆陷入分裂。”明治续道，“而无忧王的征战，则让南亚次大陆重新完全统一。”
“那时的无忧王信奉武力，为登基不惜谋害了长姐。至于战场上的屠杀，对她来说更是如饮水般平常。然而最终，她在征服羯陵伽国时，亲眼目睹了死伤数十万人的屠杀场面……据说在那一刻，她手中的屠刀消散不见，而她的眼中见到了‘佛’。”
“世人说无忧王的前半生是‘黑无忧王’的时代，而后半生是‘白无忧王’的时代。‘白无忧王’对‘黑无忧王’的杀戮之业深感悔悟，从此停止武力扩张，专心治国。结束羯陵伽国的战争以后，她踏入佛寺领受‘五戒’，将佛教立为国教，又将‘正法’的精神刻在崖壁与石柱上，成为了著名的‘摩崖法敕’与‘无忧王柱法敕’。”
“直到那时，僧侣们才发现‘白无忧王’原来就是降生人世的转轮圣王——铁轮王。因为‘白无忧王’向他们展现了神迹：一夜之间，她在世界各地建立了八万四千座佛寺，又有八万四千座‘无忧王柱’立于寺旁。其中一些佛寺的地宫里供奉着佛祖的舍利，而这就是佛祖舍利分布星球表面的起源。”
“虽然魔都没有舍利，但我听说南京栖霞寺的七宝无忧王塔金棺银椁，存有‘佛顶真骨’，是现世唯一的佛顶舍利……啊。不说‘佛’了，还是先把‘转轮圣王’的故事说完吧。”
“在四大转轮圣王中，铁轮王主掌战争，所以才有了‘黑无忧王’的存在。但当‘黑无忧王’完成了使命之后，真正转动佛法之轮的‘白无忧王’才初次显诞。”
“自‘白无忧王’出现以来，直到无忧王逝世，‘黑无忧王’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不过，这里我说‘逝世’而不是‘圆寂’，想来你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吧，希特勒阁下——虽然可惜，但即使无忧王在世生为转轮圣王，死后她也没能成就正等正觉、无上菩提。”
“所以，我们正在面对的这位‘无忧王’，想必就是那位造下杀戮重业、热衷人骨与人血的君王了……这次‘仪式’中的一十六人，不过是为杀戮而献的祭品而已。直到我们真正踏入这座静安寺前，恐怕她都对‘弱者’视而不见，根本不认为我们有资格与她面对面地交谈吧。”
讲到这里，明治不再看向元首这位听众，而是转身面朝邪神般的少女，以金属覆盖的机械右手打了个比谁都更清脆的响指，余音绕梁。
“我说得对吗，‘黑无忧王’？”
…………
……
“呵。”
被明治天皇称作“黑无忧王”的那位少女，欣然接受了这一称呼，也以此默认了明治对“黑无忧王”、“白无忧王”生平的论断。
“算是大体正确吧。”黑无忧王说，“同是身处亚洲之人，看来你对我所创造的历史还算有所了解。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也想错了。”
“愿闻其详。”明治颔首。
“我若断彼，恶众生命，堕那落迦。”
执金刚剑，戴人骨冠的黑无忧王，似乎是要回答明治的问题。但她给出的回答，却是先前“仪式”初开之时，十六位王权携带者都曾听过的那段持诵。
“……如其不断，无间业成，当受大苦。”
随着持诵中的咒文一个个字地被无忧王念出，她本人所显露的仪态也开始变化。邪神般的黑光逐渐褪去，菩萨般的白色辉光缓缓浮现，笼罩了无忧王的身周，而她的面目毫无更改，仍是同一位“无忧王”的模样。
“……我宁杀彼，堕那落迦。终不令其，受无间苦。”
二十七刹那后，无忧王戴天冠垂，持珠清润，坐宝莲华。
此时，即使是初次听说“轮王”生前事迹的德国少女，也已看出她不再是“黑无忧王”，而是那位倡导正法、智慧慈悲的“白无忧王”了。
然而，“白无忧王”持诵完毕以后，从她口中说出的第一句话，却与明治、元首心中所想的猜测大不一样。
“无分黑白，我与她都无法欺瞒对方。”
在花与数珠间。
在血与人骨间。
同时染有黑色与白色的少女，对眼前的两位君王如是说道。
“构建这场‘仪式’的决定，并非我们中的单独一方作出。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并非‘赵匡胤’与‘赵光义’的关系，也非同一容器中不同君王之名的关系。”
“也许你们很难接受，但是……”
“‘黑无忧王’与‘白无忧王’，自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互相认同了对方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