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不溶于火
魔都某处,钟表店内。
挡在那段火焰之前的钟面,同时也可看作一片镜面。
透过这片透明的镜子,火焰的秒针在钟外照出了倒影。从镜中的影像来看,仿佛与那支红色的指针隔着一段距离一样……
而在实际存在的钟表店里,没有店员也没有顾客的店内空间,出现了本应只存在于镜中影像的事物。
——当“死亡”本身亲自降临、为石台上的朱色火焰带来确切的“死”,随即离去之后,仍有一处完全隐藏在现代都市中的“朱明之火”,虽然减弱,但却没有熄灭。
火焰的指针不断跳动,镜中的倒影也在镜外的空间投射出越来越清晰的存在形式。钟面的内部虽有高温,但却没有产生雾气。而正对那面墙壁的钟表店柜台边上,则是逐渐有森冷的白雾凝聚,极缓慢地升起……
遥远的号角声悠然响起,不知从何而来。
战马嘶鸣,四蹄踏出金铁之声。在这狭窄昏暗的室内,风暴忽然而至。
怪异的雾气布满钟表店的内部,再次唤醒了雾中的战马与骑手。此时这些人影也仍有千百之众……但似乎比在“魔都地铁∞号线”时少了一些。它们的样子仍像是墨汁滴入水中,不断浮现、延展、扩张,将室内的一切笼罩于暗雾之下。
当“狂猎之王”最终从“狂猎”大军的末尾走出,在她体内显现的“王权”,也已与先前产生了清晰可辨的区别。
回到地上魔都的“朱三太子”,不再是被基督宝血杀死时的嘉靖皇帝模样。一度面目并不模糊的她,或者他,现在又再次回复了无法看清的浓雾轮廓,身后拖着浅淡的影子,如同沙漠上空的景象一样摇曳。
“朱三太子”叹息一声,随后战马的嘶鸣、四蹄的金铁之声、骑手的咆哮、雾中风暴与雷雨的声音……一切“狂猎”的声响都止息了,仿佛感到“朱三太子”的悲伤,又仿佛哀悼“狂猎之王”的死去。
“就在刚才,‘狂猎之王’已死过一次。”
面对“狂猎”的大军,“狂猎之王”宣告着自己的死亡。
这一幕似乎有些怪异,但从“狂猎”大军的反应来看,它们完全能够理解自己的君王正在诉说什么。
“旧有的在死去,新的还未到来。”
“这是野兽横行的时代,骇人听闻的事情来了又去。”
“重燃烽火的时刻被延缓了,但在我手中依然握有不灭的火种。”
“现在为死去的王致哀吧——她曾经的名字是‘朱厚熜’。”
“敬明世宗。”
“敬嘉靖皇帝。”
“敬‘万寿帝君’。”
“敬肃皇帝。”
……
每一位“朱三太子”都在“狂猎”大军面前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念出了嘉靖生前的诸多名字。如今嘉靖已死,所以她不必用“朱三太子”之名替代自己的原名了。而在这些同为一体的“狂猎之王”的讲述中,“狂猎”的成员们明白了先前在“魔都地铁∞号线”的地下,不死的“朱三太子”究竟遭遇了怎样的损失——
曾经被世人称作“嘉靖皇帝”的那位“朱三太子”,成为了“狂猎之王”在魔都地下遭遇毁灭的【节点】。
之所以将它命名为节点,是因为“朱三太子”虽有许多意识,却只有一个名字,只能将一具躯壳当作“容器”。也就是说,不死者只是“朱三太子”这个名字,因此其中的“不死性”,也只能维持一人的身躯不朽。
在嘉靖皇帝的肉体被圣杯中的血液毁坏以后,为将“朱三太子”的整体思维送出那具尸体,嘉靖皇帝决定以自己的完整之死,换取“朱三太子”的不死。于是,作为集体的“朱三太子”从魔都地下蛛网般的铁路轨道离开……只留下了曾是嘉靖的“朱三太子”。而那位曾是嘉靖的“朱三太子”,最终独自完成了一场令人信服……或者说,令某些事物信服的“死亡”。
——肉体之死,与相应的精神之死。这是符合世界规律的死法,用嘉靖皇帝那个时代的话说,就是非常标准的“身死魂灭”。
至于那座石台,与石台上点燃的“朱明之火”……那自然就是另一种令人信服,或者令某些事物信服的诡计了。以王权携带者的普遍思维而言,一座古老而平凡的石台就已足够隐蔽……隐蔽到恰好能让发现它的人满意。布置这些多余的诡计曾被认为多此一举,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很有必要。
她,或者他刚复生时,火焰指针中蕴含的生命魔力还没能让她,或者他拥有不再模糊于雾的能力。但随着身体机能与生命本质的逐渐回复,这一次成形的“狂猎之王”,也与上一次成形时一样,获得了一具能够不依托于雾气、单独以肉身形式存在的躯体。
于是,雾中的摩托骑手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张属于某人的脸。
——那是一张,属于“朱允炆”的脸。
她曾是建文帝朱允炆,后来又成为大祭司朱允炆。而在“非想非非想空间”出现后,她是王权携带者朱允炆。
现在,她已不是朱允炆。
她是“朱三太子”的众多意识之一,也是正在为“朱三太子”提供“容器”的人。
“身为‘容器’,总会有一些小小的特权吧。”
朱允炆……不,现在她只是“朱三太子”了。而这位最后加入“朱三太子”的“朱三太子”,突然想到了一件小事,随即以此征询起了其余“朱三太子”们的意见。
“‘狂猎’的下一个追猎目标……定为‘修罗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