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生之理
“‘明’为光明，是善良，是真理；‘暗’为黑暗，是罪恶，是不合理。明与暗的两端，于过去、现在与未来，永远互相征战，永不止歇。”
闻香教主开坛对白莲教徒宣讲教义时，请“朱三太子”坐于首位，而自己侍立在侧。这一举动令教徒议论纷纷，但他们知道教主必有解释，所以也没有急着问询。
“‘明之王’降世后，光明就将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红阳’、‘白阳’的三际。从‘真空家乡’中先后将会走出三个时代的王，分别在每一时期统治着人类世界……”
“青阳之际，还没有天地，但已有了明暗。”
“红阳之际，就是我们所处的时代。黑暗的力量占据上风，压制了所有的光明，形成大患，而这就是所谓‘恐怖大劫’的来临。这时‘明之王’将会降生，带领光明驱逐黑暗。”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
“白阳之际，明暗各复本位。明归大明，暗归极暗……”
“朱三太子”默默听着闻香白莲教主讲法，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她，或者他知道，这一切对世界的描述都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但这样的行为，正是创造“神”的行为。
名为“朱三太子”的容器不仅可以容纳君王，也能容纳神祗。所以“朱三太子”乐于见到白莲教徒信仰明王，令“明暗之战”、“真空家乡”的信仰，最终成为“朱明之火”的燃料。
“白莲……很好。但白莲……还不够。”
所有人都听不见是谁在与“朱三太子”说话，闻香教主也对这声音一无所觉。但“朱三太子”知道这是南明皇帝，明恭宗朱常洵在对她，或者他说话。
——数十年来，每一位南明皇帝在或早或晚的某个时间点上，都见到了那些来自茫茫雾气深处的骑手。“朱三太子”会从雾中走出，邀请她们加入自己的行列。这是建文帝朱允炆与嘉靖帝朱厚熜在2056年的未来也受过的邀请，但南明皇帝们受到邀请的时刻，比她们还更早了三四百年。
“确实还不够。”
“朱三太子”默默点了点头，同意了朱常洵的说法。
“所以……还需要‘容纳’更多。”
这一次说话的是明昭宗朱由榔，南明最后的天子，永历皇帝。她在成为“非现实”的事物之前，曾在现实世界遣使臣出使罗马教廷，请求教廷出兵，协助南明抗击满清。此外，南明还与日本幕府有所联系，向幕府将军寻求支援。当时的将军认为“明”仍是正朔，于是支援了大量火枪，并未要求回报。
“白莲教主，罗马教皇，幕府将军……虽然我们以‘朱三太子’的容器，不能容纳他们的名字，但‘朱三太子’也应学习任何一种力量的运作方式，无论那是术法，还是科技……‘时代’已非我们曾经熟知的‘时代’，如果我们想要在未来继续存在，就不得不去适应那些未知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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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公元2056年，乾隆皇帝眼前的“朱三太子”并不身披铠甲，也并未坐在战马之上。隐于雾中的现代机械是名为“摩托”的单人载具，也是“朱三太子”正在不断适应时代变化的证明。数百年前她，或者他，当然是骑马的……但这并非一成不变的规则，这一点她，或者他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理解，并且亲身践行。
某时某地菩萨像后的声音曾经指出，在这蛛网般的地下列车线路之内，有三人对“时代”的理解更甚于她。当时金刚像后的声音只知其中有阿道夫·希特勒，有明治天皇……现在她终于明白，菩萨像后的声音所指之人为谁了。
“我能够承载的事物，也并非无穷无尽。”
望向乾隆皇帝的“朱三太子”，突然叹了口气，感慨于接连遇到两位当年故人，不胜唏嘘。
“最近百多年来，现世逐渐被‘现实’统一，身为‘非现实’之物的我，在这世界的存在痕迹也被逐渐磨灭。然而时代似乎最终站在了我这一边……‘非想非非想空间’出现以后，我也以君王的身份，成为了诸多‘王权携带者’之一。”
“而我的‘王权’量级，似乎也由于南明历代‘王权’重叠，以及建文帝、嘉靖帝加入的缘故，达到了连雍正也无还手之力的层次。”
“如今‘反清复明’，已是梦幻泡影。因为你的清代，也早已灭了……所以我对雍正并不再有怨恨。我杀死她，只是为了完成无忧王‘仪式’的一环而已。”
“但我找到了新的存在意义——那就是‘朱三太子’这个名字本身的存续。”
“‘朱明之火’是曾经燃烧于整片华夏之地的烈焰，而如今只剩寥寥几星火种。它本该是照亮世界的灯，如今却只能被浓雾包裹，无法以真正的亮度示人。”
“即使是玉，也会变成无用的粉末。”
“即使是黄金，也会失去阳光般的光泽。”
“即使是库库尔坎神的羽毛，也被撕得四分五裂……”
“但我希望我能永远活在世上！我已经历国之灭亡、见证人之死亡。所以我要追寻‘永生’——我已是超越凡间生命的‘朱三太子’！若说谁能向‘永生’的终点再踏一步，那也只有由我完成此事。”
“你……”
乾隆开口，欲言又止。她本想说“过分漫长的生命，真的把你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但她转念一想，又有哪位国王与皇帝的“王权”，不是以超越“正常”的形式，才能登上位于更高处的王座。
“你说得很有道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