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黑与白
“朱允炆。”
“朱厚熜。”
“朱常洵。”
“朱慈焕。”
“朱由崧。”
“朱宙栐。”
“朱本铉。”
“朱钅……”
许多世人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在同一时刻跳出，令乾隆皇帝也无法听清那些声音究竟在说什么。于是她问：“你说什么？”却没有再得到任何回答。
“……”
此时嘉靖皇帝举起一只手，仿佛是在对某人或者某物作出阻止的手势一样。但乾隆并未见到她身旁有人，也没见到站台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存在。
不过很快乾隆就不再注意这个奇怪的细节，因为嘉靖皇帝正在大口吞食着褐色的圆形弹丸，整个人的轮廓也随之极其高调地变大了好几圈。这与乾隆见过的所有雍正藏品不同，但显然也是一种丹药的功效。
“也是……会炼丹的皇帝。”乾隆心想，“再加上是明朝人，那说不定就是明世宗嘉靖了吧。”
大致猜出敌人身份之后，乾隆皇帝觉得有些奇怪。她知道先帝雍正一向自视甚高，只接受“康雍乾”的说法，而彻底无视“康乾”这一传统偶像组合。虽然乾隆本人在爱新觉罗家族里也只佩服圣祖康熙，不过至少她不认为雍正皇帝的“王权”，会弱于明朝历代天子里并不出众的嘉靖皇帝……
“先帝是不是一时大意，才输给了这种身形如同壮汉般的……少女啊？”她想，“体型正常的我，应该是在敏捷方面会比较有优势；而巨大化的嘉靖皇帝，显然是攻击力会比较高。不过后者按照一般套路，基本上是打不到人的。只要我用速度不断压制，毫无疑问就能稳操胜券了……”
——这段思考有些熟悉，而这似乎说明爱新觉罗·弘历的自大性格，与爱新觉罗·胤禛是一脉相承的。
对乾隆来说，这同样也是一次自以为是的判断失误。因为看似巨大而笨重的嘉靖皇帝突然大步跨过看似相当遥远的距离，在一息之间就已落在了乾隆皇帝的面前。
“！”
这是巨大而迅捷的残像，以雍正那种在战阵上磨炼出的动态视力都很难作出捕捉的反应，更何况本职工作是美食评论家的乾隆了……嘉靖举起几乎与乾隆身高等长的双臂，同时向下挥去，而下一瞬间还有一招膝撞迎面而来，以极其灵敏、精巧的控制力度，达成了一次毫无破绽的重型连打——
“柔……柔软得好像要化掉一样！啊，这种松软柔和的甘甜，和油而不腻的温顺口感……！”
虽然实在也没有想到如此巨型的敌人，竟能发挥出高人一等的敏捷技艺，但乾隆下意识所作出的应对，还是比当时格挡失误而被轰飞的雍正要好一些。
“每嚼一口，嘴里就溢满了鲜汁，轻轻地刺激着舌头……而在深海似的柔和内部，还有着形成鲜明对比的松脆夹心！”
虽是如同从天而降向人飞来、精确制导，并且还坐着一个韩红的压路机般的恐怖冲击，但在路痴美食家的“美食体验”影响之下，一往直前的冲力仿佛陷入了果冻般的汤汁。虽然这股力量溅起了层层水花，但汤汁本身还是像车祸瞬间弹出的安全气囊一样，为后方的乾隆吸收了绝大部分瞬时动能。
与此同时，埋藏在柔和温顺口感下方的“松脆夹心”，也像是刚被含到舌下的跳跳糖一样，突然在嘉靖皇帝拳下的指骨表面产生了电击般的酥麻刺激。
“呃……”
虽然实际杀伤力并不太大，但这足以影响嘉靖整个人体内的生物电系统，令她很难继续接连攻击下去，不得不向后回跳。然而此刻攻防易位，乾隆没有为嘉靖留下喘息调整的机会，就直接观想出了下一波“美食体验”，在嘉靖皇帝眼前轰然铺开——
“这是我当年感受过的……江南之味！唔，没有错。鲜嫩而又爽朗的口感，是我迷路时来到那户农家，农人为我端出的山野美食……大自然的芳香令人心驰神往，让我的食欲奔涌到了极限……”
身处魔都的乾隆皇帝，借助魔都位于江南的地利，最大化地展现了印象强烈的“美食体验”。弥漫的自然香气扩散开来，冲淡了丹药中蕴含的“人工”之力。在这之后，嘉靖皇帝庞大的身形突然变得不再稳定，逐渐出现了将要崩碎的趋势。
“竟……能如此……”
药力在血液中褪去，夸张到不自然的肌肉集群先后消退，纤维不断爆裂，令嘉靖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痛苦。不过这痛苦她还能忍受，随之而来的力量下降却是她不能忍受的现象——由五脏六腑、四肢百脉一同推动的假性“王权”上升，此时已随着丹药的药力一起四散无踪。
她本想说出那句帅气台词——“一看就很缺乏锻炼的柔弱女孩子，怎么可能跑得快？拜托用常理来想想看吧——像我这种全身都是肌肉的，运动能力才会更强啊！”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就已解除了巨大化的变身。这实在是太没面子了，必须立刻扳回一城……
然而，就在她从胸前衣襟深处（这个位置显然比刚才被扑落的药囊高级）拿出一枚全新丹药，正准备仰头吞服的瞬间，在她背后突然又升起了雾、影与声，似乎是在对她诉说什么。
“不，现在不行。”
嘉靖随口答了一句，再次举起右手，对仿佛不存在的某人或者某物作出阻止的手势。但这一次她没能阻止什么，因为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雾立刻吞没了她的轮廓，也吞没了站台内所有的灯光，将乾隆皇帝的视野也染成了茫然的白色。
“等一下，我还……”
嘉靖最后抗议了一句，随即戛然而止。这之后四处寂无声息，唯有风声穿透漆黑隧道，与站台间的白雾互不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