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中心开花
“明治天皇。”
某时,某地。既非站台之内,也非站台之外。法身大日如来像前,菩萨塑像背后的声音念出了那个名字。
“明治天皇。”金刚像后的声音将那个名字复述了一遍,“与热衷探索非现实科技的阿道夫·希特勒一样,是对‘时代’的变化最为注重的君王。”
“确然如此。”菩萨塑像背后的声音说,“但还不止。”
“哦?你知道一些别的事么?”金刚像背后的声音问。
“不是知道,而是发现。”
“怎么说?”
“一十六人进入‘魔都地铁∞号线’时,我仔细观察了他们中的每一个人。”菩萨塑像背后的声音答道,“在这些王权携带者中,只有四人看出我们所造的列车不属于2056年,而是因我们对‘时代’理解的偏差,比现实落后了数十年的型号。”
“明治天皇、阿道夫·希特勒,和……‘容器’少年吧?”金刚像背后的声音数出了“仪式”的三位参加者,“第四人是谁?”
“是骑着2056年流行式样的摩托而来的,我们不知她,或者他名字,只能称之为‘狂猎之王’的那个人……不过我现在要说的不是她,或者他。我要说的是:在这能够理解当代科技变迁的四人之内,只有一人在我诵经时,对我所言的内容也感兴趣。”
“是明治天皇?”
“没错。”
“比你我更加理解当前的‘时代’,却又对你持诵的‘过时’经文不加轻视。”金刚像背后的声音沉吟了一会,随即发出恍然的笑声,“人们将她视为象征时代变革的君王,我们都认为不断‘向前’就是明治天皇的命运,但实际上她是理解了后方有些什么,才把前方的命运掌握在了自已的手里……很有意思。我突然有答案了。”
“答案?”菩萨塑像背后的声音顿了一顿,“什么答案。”
“先前我问你,你认为谁会走到这些蛛网般地铁线路的尽头、走到你我面前,而你没有给我答案。”金刚像背后的声音说,“那么现在,不如我先给你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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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理解你追寻‘唐’的幻影,也能理解你为何要那样做的心情。”
面对展现了自己所见“天意”的契丹少女,明治天皇如是说。
“我的国度,也曾是‘唐’的幻影。但自我这一代天皇开始……就已不再是了。”
——明治天皇,推翻德川幕府的将军统治,建立君主立宪制,象征时代变革的君王,以“明治维新”闻名于世。她曾踏足于封建社会与工业世界的分界线,也曾如她刚才所说的那样,以“自身之进化”引领“国家之进化”。
建立以明治为名的崭新时代之后,明治天皇本人也成为了后世彼国国民的某种道标——那是承载“时代”神魂的道标。明治天皇不是哥伦布那样能令“时代”本身对他伸出援手的人,但她渴求理解世界的变化,对“时代”的认识反而变得更加深刻。
“你所憧憬的‘唐’,本身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明治对耶律贤说,“我的国家处处留有大唐的幻影,也正是因为‘唐’的气质来源于它的开放……唐朝时做官的外国人多达三千,甚至有波斯人官拜宰相。来自我国日本的阿倍仲麻吕居留唐朝五十年,曾任安南都护、镇南节度使。另有藤原清和获职大唐秘书监,官至三品,终生未回日本……”
未等明治说完,契丹皇帝就已挥动阵旗,开始令战阵对受困之人发动围攻。于是明治只能一边抽出太刀迎接幻影中的“唐军”与“辽军”,一边继续说话。
“‘唐’本身就有变化,正如你摆出的唐代阵法也有变化一样……唐代曾出现华夏历史上最大异数之一:并非女性、而是男性的皇帝武则天。你可以说当时的唐朝有些像是早期的罗马帝国,道德观确实比较松弛,没有后世程朱理学那么紧张严苛。但这种松弛不是魏晋时期源于绝望的道德崩溃,因为它有一种盛世中的从容……”
“唐”的幻影重重压迫之下,明治天皇挥动的太刀很快就无法护住她的全身。“许多”耶律贤数人一组,列成分翼阵式,令阵法中的兵器不断流动起来。枪剑与弓弩汇聚于明治天皇面前,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金铁帐幕。
而在这四面八方向中心挤压的战阵帐幕之中,黑发黑服的少女也无法分清阵法中“风”、“雨”、“生”、“死”、“心”、“神”的六道阵门,很快身上就开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军装表面的那一小部分日式铠甲也无法改善什么状况,因为那种铠甲的厚度和材质本来也就不值得期待……
然而明治天皇却似乎不以为意,并没有试图从困境中脱身,而是继续对契丹少女耶律贤述说自己的想法。
“你认为‘不变’胜于‘变’,是因为你想要模仿的对象,是你所知范围内的最强帝国,大唐帝国。但你只因对赵光义的军队取得了胜利,就忽视了赵匡胤定下的规则为她的宋朝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说到这里,黑发黑服的少女终于不再仅用身体左侧的古代铠甲与和式太刀应对整座战阵。她将冰冷而机械的右臂举起,金属外壳之下外露着许多构造精巧的部件,在战阵兵器的寒光照射下微微闪烁。
“在我看来,即使是敢于施行‘变革’却终遭失败的宋神宗赵顼,也已比坚守‘不变’的你强了许多。因为神宗与王安石的失败,只是源于他们没能找到‘进化’所在的方向。然而那也是无可避免的遗憾……‘进化’的曙光并不那么容易见到,有时这无关视野,只是一点点运气之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