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光之蛇与影之羽
登陆美洲海岸之后，时间大约过了三个月左右。在这段时期内发生的故事，都是一些常规的驻扎、探查、访问、交流的过程。永乐皇帝与她麾下军士的足迹遍布阿兹特克王国，同时也向印加王国派出了使者。但两边传来的消息都很一致：万事如常运行，并未遇见什么怪事。像宝船舰队这样奇怪的外来之人，也是多年以来首次听说，从未遇见过任何类似的情形。
不过，正当宝船舰队成员对美洲的探索再次陷入僵局，一筹莫展之时，某位原本被派往印加王国的使者突然秘密离开，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以最快速度回到了位于阿兹特克海岸的宝船舰队临时港口。
这位使者用自己的侍卫作为替身，瞒过了印加王国的王公贵族。而在他秘密返回港口的那段道路上，他还祭出了随身暗藏的中原道法符箓，迷惑了每一个不幸遇见自己的阿兹特克守卫的心智……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消失，他已竭尽所能。
使者带着一件重要的东西，必须早日交付于他所效忠的那位少女皇帝。因此他几乎是狂奔着接近港口、狂奔着进入宝船舰队与锦衣卫的视线范围之内。那时他已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然拼尽全力喊道：“我为……陛下……带来了……一个消息。”
说完这句话后，这位使者就虚弱地倒在了地上，左手捂着胸口，带着满足的微笑，挣扎着望向皇帝御座的方向，随后平静地陷入了不会再有痛苦的……
呃，不是永眠，是军医大姐姐的温柔怀抱。
——因公殉职？开什么玩笑。魔王大人从来不会让手下送个信都能送死好吗？我们魔王军的待遇可是很人性化的，你以为我们是动不动就哭着喊着要牺牲的正义战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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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阅了使者带来的那封机密信件（指甲盖大小，从后槽牙的人工空洞中取出）之后，少女皇帝朱棣沉思良久，一时难以做出决断。于是她将随舰队出行的几位她最信任的大臣、军师与谋士宣入宝船主舰舱底的密室，在他们眼前展开了那封同时写有华夏汉字与印加文字的蝉翼信笺。
信中的内容并不太长，也不怎么复杂。它只是印加国王对大明皇帝传递的一段话语，加上所有使者共同的签字，与表示认同印加国王所言未经篡改的特殊画押。但这段话语本身所含的信息却让在场诸人眉头紧锁，不知是否应该相信其中所言。
那段话语的全文，只是以下几句短句。
“印加国王向明朝皇帝致意，愿明朝皇帝的国土雨水充沛。”
“可恶的阿兹特克人欺骗了明朝皇帝，陌生的访客已经先你一步到达阿兹特克王国。”
“那是一年多前发生的事。”
“阿兹特克王国的高层已被另一种力量控制，不会对明朝皇帝说出真话。”
“但在奇琴·伊察的库库尔坎神庙里，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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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大约十天，阿兹特克的沿海诸部族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
根据锦衣卫使者所传达的谕旨，那位来自明国的皇帝决定暂且把公事放在一边，出门旅游散心。这让他们很是赞叹了一番天朝上国的悠闲风度，随后那位少女酋长自告奋勇，接下了向导……或者说是导游的工作，加入了永乐皇帝的随从队伍。
理所当然地，这次名义上的“旅游”只是一种掩饰，其真实目的则是前往印加国王提及的那座库库尔坎神庙一探——来自印加王国的秘密信息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那么重要。而重要的是，那段话语已经成了宝船舰队手中仅存的唯一线索。
阿兹特克王国未必有阴谋，朱棣不会听信一家之言。即使阿兹特克王国真有什么阴谋，或者对朱棣隐藏着建文帝的信息，隶属于王国的少女酋长也不一定参与了这种国王层级的诡计。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随军而行的礼官还是以“大明礼仪”为借口，在持续三天的游玩之后，客气地请那位酋长回归部族。在斥候与道士全都确认酋长真的已经离开之后，朱棣率领的锦衣卫精英部队才开始行动，向着那座据说存有线索的玛雅神庙进发。
所谓奇琴·伊察的库库尔坎神庙，是指阿兹特克王国所承继的文明——玛雅文明的一处遗址。“奇琴·伊察”是玛雅时代的地名，而“库库尔坎”是玛雅人对一位神祗的称呼。这位神祗在阿兹特克人口中被称作“魁札尔科亚特尔”，而后世之人往往对她的另一个名字——“羽蛇神”更为熟悉。
库库尔坎神庙是一座典型的美洲金字塔，比起埃及的那些金字塔，它所显现的是“平顶”与“层级明显”的不同特征。根据先前当地人的介绍，这座古老的建筑经过了精心的几何设计，共有365级台阶，象征了一年中的365天。每年春分和秋分两天的日落时分，台阶的边墙都会在阳光照射下形成弯弯曲曲的七段等腰三角形，与神庙底部雕刻的蛇头相连，形成一条光影构成的巨蛇，从塔顶向大地游动，象征着羽蛇神库库尔坎的苏醒。
然而这一天并非春分或者秋分的日子，朱棣与锦衣卫精锐们也见不到那种被称为“光影蛇形”的奇观。不过作为探险者而非游客，他们宁愿不要遇到这种蕴含特殊意义的重大事件——彼时仍是由“非现实”统治的现世，“光影蛇形”又怎么可能只是天文学与几何学的造物。既然自己只是来寻找建文帝朱允炆是否流落美洲的线索，那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与异族神明狭路相逢为好。
永乐皇帝啃了一口玉米，如此想道。
…………
……
这倒不是因为朱棣不分场合、不看气氛，也不是因为她想要故意轻视这座宏伟奇特的异国神庙。只是她最近对于美洲文化相当好奇，决定多加了解。既然这种明朝、东南亚、非洲与欧洲都从未出现过的陌生作物能够成为这片国土的主要粮食产出，那它自然也就代表了这片国土的风貌特征之一。
另外，朱棣还从酋长那里听说，羽蛇神库库尔坎的神职之中，正有“为人类带来玉米的生命之神”这一重要部分。那么，在羽蛇神庙前拿出玉米，在大明中原人士看来或许显得有些可笑，但对于美洲本土文化而言，反而是近乎祭祀般的庄严举动吧？
“一定是这样的，这是合乎礼法的神圣行为。”朱棣又啃了一口玉米，以自创的神学理论安慰着身旁的锦衣卫精英，“而且这种作物是当地人送的，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简直不可思议啊。”
怀着对名为“玉米”的作物的无限向往，永乐大帝心潮澎湃，动情地念出了五个最美妙的音节。
“它是免费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