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妍芯慢悠悠的走进暖阁,神情淡如清水,目光冷如积雪,眸子沉如深潭。
沈云轩与慎嫔互视了一眼,从榻上起身跪安道:“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魏妍芯悠然走上前,弯腰抚着沈云轩的臂膀,温声道:“姐姐不用如此多礼,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分位份,只分姐妹。”
沈云轩微微一惊,低婉道:“娘娘如此厚爱嫔妾,嫔妾三生有幸,虽说曾经是好姐妹,可现下娘娘是皇贵妃,嫔妾只不过妃位,若是没了规矩,嫔妾怕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子,某些人借题发挥,到时嫔妾真的就是有苦说不出了。”
听得这番话,慎嫔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嘲笑声,她本是想极力忍住却还是笑出了声,在这寂静的暖阁中显得那么刺耳。
魏妍芯神色微微一变,缓缓收回了手,站直身子道:“慎嫔先回去吧。”
慎嫔应了声“是”起身退了出去。
待慎嫔完全没有了身影,魏妍芯回身坐到榻上,口吻依旧温和不已:“姐姐不要一直跪着,起来吧,坐。”
沈云轩起身坐到榻上,只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宫女换上来的茶盏,一脸的淡然,好似没有人存在一般。
魏妍芯望了她一眼,端起茶盏啜了几口,轻轻道:“咱们姐妹好多年没有坐在一起说说话了,姐姐不会怪妹妹不惦记着姐姐吧?”
沈云轩微微一笑:“岂敢?娘娘摄政六宫,又要照顾孩子,不得空也是常理的事儿,嫔妾岂敢怪娘娘?”
魏妍芯温和笑道:“姐姐不怪妹妹就好,姐姐与妹妹一同进宫,一路走来的风雨数不胜数,让姐姐陪着妹妹受了那么多的苦,妹妹深感内疚,不知如何回报得好,姐姐的妃位已经好多年了,不如让皇上为姐姐晋一晋吧。”
沈云轩眉宇一凝,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么刺眼,那么讥讽:“娘娘是在施舍嫔妾吗?若是施舍那就算了吧,位份而已嫔妾不在乎。”言毕,她扭头看着她笑道:“娘娘不是说过,位份不重要,如今怎么也与嫔妾提起晋封的事儿?”
魏妍芯眸子微微一沉:“姐姐何必这般......”
沈云轩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淡淡一笑:“娘娘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便是事实,这些可都是娘娘交给嫔妾的,如今嫔妾再还给娘娘,娘娘不生气吧?”
魏妍芯轻蹙眉头:“你就一定要这么样吗?好歹咱们也有着那么多年的姐妹情分在,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沈云轩冷然一笑:“姐妹情分?娘娘与嫔妾的姐妹情分早在盈玥推到嫔妾导致嫔妾小产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嫔妾的孩子是因为娘娘的孩子没有的,嫔妾没办法原谅。”
魏妍芯轻微点头,淡淡笑道:“原来你一直记着这事儿,盈玥推倒你的确有错,可她还只是个孩子,她懂什么?你就非要这般刻骨铭心?”说到此,她苦涩一笑:“也罢,孩子是额娘的心头肉,没了都会心疼,你恨盈玥,你恨本宫,本宫可以理解,可是颖贵妃,她是无辜的,你们为什么要害她?”
沈云轩淡淡道:“嫔妾不知道娘娘是何意思?颖贵妃的死嫔妾毫不知情,娘娘想得知消息怕是找错了人。”
魏妍芯的口吻突然冷了下来:“舒妃,本宫不想与你绕弯子,颖贵妃溺毙一事儿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本宫。”
沈云轩一脸淡然:“娘娘是怀疑嫔妾害死的颖贵妃吗?嫔妾与颖贵妃无冤无仇,嫔妾为何要害她?嫔妾虽自私,可嫔妾并无害人之心,娘娘还说与嫔妾有着多年的姐妹情分,却不想如此不了解嫔妾。”
魏妍芯带着深沉的眸子看着她,半刻道:“本宫并不是怀疑你杀了颖贵妃,本宫想知道豫妃为何要杀颖贵妃?她有什么计划?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沈云轩悠然的抚着手指上三寸长的护甲,笑着道:“娘娘的问题可真是独特,这些事唯恐只有豫妃一人知道吧,嫔妾虽与她走得近,可不代表她会把一切都告诉嫔妾,娘娘的问题嫔妾实在没有办法回答。”
魏妍芯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搁在了小桌上,冷冷道:“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本宫就会相信你,舒妃,你给本宫听好了,豫妃谋杀颖贵妃一事儿,你必须向皇上道明,否者,你不要怪本宫不念及与你多年的姐妹情分。”
沈云轩挑了挑眉,旋即笑道:“娘娘想怎么样?是无中生有还是屈打成招?”
魏妍芯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却冷的犹如一层化不开的积雪:“你的父亲沈永绶不是在捉拿民贼吗?若是这个时候本宫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会怎么样?说得好或许就升官发财,说得不好后果就不堪设想,舒妃觉得呢?”
沈云轩倏地从榻上站起了身:“娘娘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魏妍芯悠悠起身,转眸看着她淡淡道:“为何不可?本宫也是人,你们能用的卑鄙手段本宫照样能用,本宫再告诉你,本宫立誓要废了豫妃,只要能废了她,本宫会不折手段,会不惜任何代价。”
沈云轩眉心缓缓拧了起来,拧成了一团都没有开口说话。
魏妍芯瞥了一眼她的神色,口吻不含任何温情:“本宫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吧,明儿早上本宫在永寿宫西暖阁等你。”言毕,她踏步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你要想好了,你父亲的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沈云轩的手死死的按在小桌山,那明黄色的护甲几乎要将手指憋断,可她丝毫感觉不到,就那么狠狠地按着,眸子冷的犹如那冬日里化不开的冰雪。
从永和宫出来,魏妍芯不禁觉得有些意想不到的失望,她本以为沈云轩会透露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可无奈什么都没有问到,沈云轩冰冷的态度让她的心跌到了谷底,而值得庆幸的是,她最后几句话让她犹豫了,她不可能不顾及自己的父亲,她坚信,明儿早上一定会在西暖阁见到她。
可是她不知道,明日的一见彻底断送了她们之间多年来的姐妹之情,更让她不惜伤害自己去废了她。
回到永寿宫,她心里莫名的不安,颖贵妃一事儿一日不解决,她就没法安宁,总觉得胸口堵得慌,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缠绕着不能脱身。
在榻上坐了半会儿,对着外头唤道:“小安子。”
小安子躬腰走进暖阁:“娘娘有何事?”
魏妍芯轻轻道:“去把慎嫔叫来。”
小安子应了声“是”转身出去,枼蓉端来茶盏放于小桌上,轻声道:“娘娘为何传见慎嫔,依着慎嫔的性子,她怕是也不知道什么。”
魏妍芯淡淡一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她嘴快,指不准儿能问出些什么,何况,她跟着舒妃和豫妃这么些年,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一些,咱们能问出一点儿是一点儿。”
枼蓉好似叹了口气,口吻中数不尽的心疼:“娘娘一心思就想着别人的事儿,何时关心过自己,看着娘娘身子这般弱,奴婢就心疼的很。”
魏妍芯温温笑道:“心疼什么,我又不会有什么事儿,倒是你,从我进宫以来,这么些年你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我,我却从没为你好好打算过,真是委屈你了。”
枼蓉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娘娘哪儿的话,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荣幸,奴婢从没想过要离开娘娘,娘娘也不要想着赶奴婢走。”
两个人说话间,慎嫔已经满脸不乐的走了进来,走到暖阁前跪安道:“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魏妍芯淡声道:“不用跪着了,起来吧。”
慎嫔起身道:“娘娘找嫔妾有什么事儿吗?”
魏妍芯温和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本宫就想问问你,豫妃为何要害死颖贵妃?”
慎嫔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能是什么?还不是因为颖贵妃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这怪的了谁?怪就怪她自己......”她顿然觉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慌忙用手捂住嘴儿,错乱的眼神抬头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旋即又低下头去。
魏妍芯原本含笑的眸子不知何时已变得冰冷,口吻都没有了任何温度:“颖贵妃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慎嫔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捂着嘴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紧紧地拽着衣袖,低着头沉默不说话。
魏妍芯的手掌重重落在了小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厉声道:“说。”
那刺耳的声音让惊恐的慎嫔不自觉的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惊慌的发不出声。
魏妍芯站起身冷冷道:“你不说,你不说是吗?你若是不愿意说,本宫就告诉皇上,颖贵妃是被你害死,你就去为豫妃做替死鬼。”
慎嫔更是惊慌,手心捏起一把冷汗,额头上豆的汗珠不断往下落,战战兢兢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嫔妾与颖贵妃娘娘前世无仇,今世无怨,嫔妾怎会害颖贵妃娘娘呢,颖贵妃娘娘之所以溺毙,是因为她听到豫妃和舒妃的谈话方才被灭口,一切事情都与嫔妾无关啊,请娘娘明察。”
魏妍芯眉心蹙成一团,心下莫名的紧张起来,她知道事情不简单,一定很不简单,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准备一场意想不到的大事儿被揭开。
她努力静了静心,出言道:“颖妃听到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