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人住在这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女人翘着二郎腿。
她蹬一双挺漂亮的白色皮靴，靴口处露着少许绒毛，看上去还挺保暖。
“……”索索翻了下白眼。
他心说我该表明自己的身份了——无论如何，身为祭祀却在这儿陪一个乡下土包子的勋贵玩儿。这有点儿掉份。
“其实……”
“我看出来了，你确实不知道。”
这位女士将腿撂下，又将另一边腿翘起并压在膝上：
“你多大啦？”
“……哈？”
索索神色颇为复杂的盯着此人。许久，才幽幽道：
“二十多了。”
“二十——你也算是个成年人啦。既然如此，腰挺直点儿！别总站得像个娘们儿！”
话音刚落，这姑娘往地板上一跺脚，进而慨然站起：
“十张毛皮……弄到了吗？”
“还没。”
索索退后一步。
他总感觉挺不服气。
可倘若作为祭祀真和这么个人斗气，他又觉着那样做似乎特别不妥：“我刚到的曼德勒镇。还没开始准备。”
“你这人看着挺呆的。”
女子将视线在索索身上飞速扫了一遍。
当看到他的脸时，她顿了一会儿，许久才再度道：
“有男友了？”
“没。”
“那女性朋友呢？”
“你是指女朋友？”索索讶异地看向她。好一会儿，才撒谎道：“也没。”
“我就知道！”
好嘛。
这一句，还真是将他给噎得不轻。
“从前，反正就是过去——有一些人跟我说，好像你们索菲人都喜欢你这样的造型。明明是男人，却弄得瘦瘦弱弱的，完全没有男人样儿！”
“……”
“要是想受欢迎起来——哦，对。你们索菲人其实喜欢男人的是吧？”
“……也不尽然。总体上说是男性、女性，都不忌讳。”
“那你可得找个像样点儿的男人。”
她将手一划拉，又往索索这边走：“你肩膀太细，骨头也太细啦。明明是男人，可我看你这手，好像比我个女孩子还细！这也就是你们索菲，换了我们这儿……”
“您说得是。”这会儿，索索真期待当她知道自己是祭祀时的表情。
“还有，你脾气也太软了。唤作我们这儿的人，被像我这么说，肯定早就炸毛了——所以说还真是让人不明白。明明我们比你们强那么多，怎么……”
“怎么国王还在王都。是吧？”索索接茬道。
“嗯——？”
女子扬起了眉毛。
她绕着索索，走了几圈儿：“你在讽刺我？”
“不敢……”
“也就是说。哦，你作为一个平民，敢讽刺我这位勋贵？”可是，她却没听索索的话。
这人再绕着他转了几步：
“好小子。就因为是索菲人，你就敢反抗我这个勋贵了。是吗？”
“不敢不敢。”
索索忙稍举起两手：“我绝对不敢的。还望……还望小姐您见谅。”
“是不敢？”
“……我连想都没想过。”他改口道：“我向来尊敬帝国的勋贵。一直都是。”
“嗯，哼……”
她将眸子定在索索脸上，一直看了挺久，才再度道：
“原来你们索菲人，也知道尊重我们北境人。”
“……”索索不答。
他只是觉着这位女勋贵话这么多，真挺有趣。
“小姐，您在这边，从前也见过我们索菲人吗？”
“见过！就是那帮子索菲佬。一个个的坐在车上，偶尔从里面翘出一根指头来，有的人还粘着那么老长的指甲——哎哟哟，就这么老长。”
她发着怪声，还尖声尖气地竖起了小指。她在索索面前比划着，示意的长度，简直有她的两三根小指那么长！
“那样的手一看就握不了剑，缝不了皮子。女人也就罢了，我见过的一些竟然连男人都是——不止如此，索菲人还都挺牛气地哩！明明只是平民，却总敢在我们这些贵族面前耀武扬威，简直肥了他们的胆！”
“北境是片很美丽的土地，这里的人们也都很好。万王之王陛下也很喜欢这儿——您说的那些，可能只是一些心地不怎么好，也不懂得礼数的索菲人。他们代表不了我们。”
“啊呀，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气汹汹的勋贵女子惊讶的看向索索，又一会儿：
“我说，你这人该不会是你们那边的勋贵子弟吧？”
“暂时还不是……”索索又撒了谎。
其实，在成为祭祀的当天起，他就已经是勋贵了。而且还是帝国境内所有勋贵阶级中，最接近贵族的那档最高级勋贵。
但说实话，他现在挺入戏的。相比起向别人耀武扬威，他反倒是更喜欢看这种笨蛋自以为是时的嘴脸。
这能给他一种仿佛在操控着一切的感觉。说实话，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那不对呀。”
勋贵女子颇为怀疑地皱起眉毛：“你说话井井有条，好像也知道一些东西。给我的感觉不像那些没脑子的蠢商人——莫非，你家族在当地比较有名望？”
“也不是。”
回一句后，索索小声道：“或许是因为我读过书？”
“哦，你读过书。”
女子简单应了一声。
她继续徘徊，过了一会儿……
又一会儿……
猛地，她站住步子：“你说你读过书？！”
“……是。”
“也就是说——你认识字？”
“是。”索索点头：“稍微认识一些。”
“是哪种字？”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她追问道：“帝国正音？还是……”
“两种我都会。”
一边说着，索索一边抬起左手，且用右手在手掌上简单划动：
“帝国正音我懂得一些，但主要还是传统文字。”
“不是，不是！就算……可是——你一个平民，你怎么就……”
“回小姐的话。我之前也说过的，我在神学院读书，虽然直到现在都只是个不成器的无用之辈——但读书识字这种，我还是做得来的。”
“你说！”她非常激动。
她站定身子，突然将手腕处的衣服掀开一边，露出她自己的左腕来：
“你看！你看看这里的。你认得这些个是什么字吗？！”
“神灵赐福。”
看了一段，索索再探探头，顺着她继续往外拨的更内侧看去：“诸神庇佑德……derri。好像是这个发音。诸神庇佑，德丽尔。”
“对！对！”
狄丽尔喜悦地叫道：“就是这个！我名字在我国的发音里，就叫这个！”
“平民，你的名字是——？”
“索索。”
“苏苏？”
“不。”索索强调道：“是索索。”
“哦……速速。”
“不。”他再次强调：“是——索索。Su不能发su的音，而是连在一起：索索。”
他解释了这几句，可在狄丽尔听来却还是速速，而且尾音好像还有点儿翘。
可问题是，她对此根本就没有兴趣。
相比较这个，她更在意的是自己衣服腕带内侧绣的花边的确是自己要求绣上的索菲文字。而不是像哥哥调侃的那样，被写成了：猪骨十二铜一袋，不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