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瑶葭脸色极难看,立时否认道:“我都不晓得我是什么月份,什么时辰生的。淑妃怎么这样清楚?”
张淑妃一笑,道:“去年贤妃的生辰礼,不就是腊月过的吗?皇上给了赏,我们也送了好些东西去七宝阁呢,淑妃难不成都忘了?”
温瑶葭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尴尬道:“我也不晓得准确的月份,也或许是冬月生人。”
卫昭仪含笑道:“那还不简单,咱们请卢女丞来问一问便知道了。她是你的舅母,应该是记得的!”
温瑶葭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危言耸听的观星占卜,一下扑在她的身上,到底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记得的话是托词,为了给自己些时间缓一缓,来想想应对之策。
太后直接对蕙绸道:“去宣卢女丞觐见,这件事儿可不能糊里糊涂的。”
蕙绸立时点头,亲自出了化成院的门去交代人办事儿。
杨柒柒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一些,有人借着晚月的卜问给温瑶葭下了套呢。可她稍微有点糊涂,这幕后之人是谁呢?张淑妃,卫昭仪?
卢曦原本就要入宫参加晚月的百日宴,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化成院。她进门问过安,太后连免礼都没说,直接问卢曦道:“卢女丞,温贤妃是哪个月份,哪个时辰出生的?”
卢曦被问的发懵,不及反应,便是下意识的说道:“是腊月初一的子时生的。”
杨柒柒忽然有些恍然,能了解到这个份儿上的除了卢曦之外,只怕就是慕容昭了。她不着痕迹地回头去看慕容昭面上的神情,见他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完全事不关己。这时间,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杨柒柒投来的目光,侧首,向着杨柒柒明朗一笑,英俊的脸颊,格外地阳光明媚。
温瑶葭脸色不大好看,尴尬道:“臣妾四岁的时候就被充入了掖庭,对自己的生辰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张淑妃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落井下石地说道:“若是贤妃,那可就没错了。贤妃生下来不久,赵国公府就遭了劫难,可不是命硬么!”
温瑶葭被张淑妃说的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气的忍不住浑身微微发颤。可,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太后对这样的话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即转头同钦天监监正道:“这为国祈福之事,可需要什么仪式安排?”
钦天监监正道:“不必大张旗鼓,祈福之事,需一路虔诚,诚心诚意的上山。也不可太过招摇,否则去了也是不灵验的。”
皇太后点了点头,直接道:“既是如此,那贤妃现下就回宫,稍作整理,选个好日子出宫去青城山。既是不能太过招摇,就派一队禁卫送你去。”细的安排,太后也没往下说,而是后知后觉的询问起永徽帝的意思。
永徽帝面上尽管带着几分勉强,可也点了头,道:“一切听母后的便是。”
在座诸位都清楚的很,贤妃的事儿涉及到大眼国运,是打着为国祈福的名号说出来的。谁都拦不住大燕的国泰民安。
显然,温瑶葭也想通了这个道理。缓缓地站起身,向着永徽帝和太后等人跪下,勉强让自己笑的自然一些,道:“臣妾领旨谢恩。”
太后发了话,温瑶葭自然也不比再参加晚月的百日宴了。
前一刻还是春风得意的宠妃,不过片刻的功夫,温瑶葭就直接从云端摔落。说好听了这算是为国祈福,可若是那个什么鬼天象没有变化呢?难不成,她这一辈子都要常伴青灯?
此时此刻,各宫的人都去了晚月的百日宴上。从下午到黄昏落日,自观丽景台传来的丝竹声不绝于耳。
那丽景台就挨在七宝阁的后面,热闹的声音此刻越加显得七宝阁的清冷,让温瑶葭陷入了深切的寂寥中。
素心一进七宝阁的门,眼泪就止不住的涌了下来,哭道:“天杀的钦天监!竟敢这样害娘娘。娘娘,咱们这就去跟殿下说,请他想想办法?”
温瑶葭眼圈儿发红,强撑着忍着眼泪,道:“这哪儿是钦天监的主意,只怕这根本就是钦天监在前面露了脸,同东宫一起唱双簧!现下还能有什么法子?同大燕的国运相比,无论这件事儿真假,我都必然要去。一点办法都没有!”
素心道:“东宫为什么要这样为难娘娘!难不成,是太子知道了永清郡主痴傻的话,是咱们传出去的?”
温瑶葭一听素心提起慕容昭,眼中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决然而下。心口就仿佛被一双手撕扯一般,痛的是不可抑制。她如何能想到,慕容昭真对他下这么狠的手。这是准备毁了她一辈子啊。
从前,温瑶葭从来不觉得慕容昭对她无情。在一次又一次对慕容昭的试探中,她曾经荒谬的以为,慕容昭对她到底是特别的。他的心里,到底是有她的。可从前,她身份低微,不及杨柒柒对他的帮助大,杨柒柒又再三救了他。所以慕容昭对于杨柒柒的喜爱,也不过是因为杨柒柒欲擒故纵,抓住了慕容昭的弱点。
可今天,温瑶葭却是彻底的明白了,无关于她的身世,无关于时间早晚,更无关于什么手段。慕容昭心里没有她,竟是一丝一毫都没有。从前的那些隐忍,全是因为她的姨母朱见月。她到今时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仰仗着朱见月的存在。
现在,她已然将慕容昭那点对她仅有的怜惜与同情磨灭,自他眼中,只剩下了轻蔑和不屑。
温瑶葭嚎啕大哭,哭的不能自已。这忽然而来的领悟,实在太令人心痛了。若是她从没有得到过慕容昭的关爱,若是他从未对他许下过承诺,她又怎么会如此贪恋,如此心存幻影。
哭到眼泪都流干了,温瑶葭枯坐在窗边。身边是一片狼藉,七宝阁里能砸的东西,此刻全都躺在大理石的地面儿上,支离破碎。素心不敢说话,也不敢进前,只能小心翼翼的躲在一边陪着。
不知何时夜幕降临,“嘭”地一声响。温瑶葭纵然没有开窗,也能听出来是烟花爆开的声音。
她隔着窗,看不分明天烟花的绚烂。远处只有模模糊糊的光影四散,在一瞬间忽明忽暗。
温瑶葭抹了一把眼泪,拢了拢微微松散的发髻,冷静而漠然地说道:“素心,你把这些都收拾了,再去开了库房,取能摆的物件儿。之后,整理整理东西。既然钦天监的监正说不宜太过张扬,那珠宝首饰、锦衣华服都不必带着。想办法把能换银子的都变成银票,带在身上。宫装是传不了的,让人另外从外面置办衣裳。今晚就去尚服局,告诉他们一声。多做些青衣道袍,一年四季的样式不能少。告诉她们,这是为国祈福,她们什么时候做出来,本宫什么时候才能启程去青城山。”
温瑶葭从刚才的歇斯底里中骤然冷静下来,令素心有些回不过神。她发懵地讷讷应道,又问温瑶葭道:“娘娘,咱们真要准备去青城山了?”
“你若是不愿意担这个苦差事,你尽管留在七宝阁,就算是一个人,本宫也得去。”温瑶葭带着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子看。
素心闻言,忙紧张地解释道:“奴婢自是要同娘娘一道去青城山的,殿下让奴婢来服侍娘娘,早就交代过,娘娘您就是奴婢的主子,娘娘生,奴婢生。娘娘死,奴婢也要跟着一块儿去。”
温瑶葭微垂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了一层阴影,“那好,你明日就把本宫如何准备去青城山的事儿告诉给陛下,告诉陛下,毕竟是为国祈福,兹事体大。旁的都可以简省,但是供奉祈福的东西一点儿都不能马虎。尚服局什么时候把道袍做好,我什么时候启程。”
素心纵然有些不明白温瑶葭的用意,却晓得温瑶葭必定有什么打算才这样说。
且说另一边,杨柒柒回了东宫之后,立刻让乳娘领了慕容曌和晚月回去安歇。刚进了内殿,便道:“是你不是!”
慕容昭朗然一笑,清俊的脸上,露出些许狡黠,很是英俊,“什么都瞒不过你,就是我做的!”说到这里,慕容昭原以为杨柒柒会怨他太狠心,说完话,便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杨柒柒的神情,道:“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杨柒柒却是很果断的摇头,道:“你这是帮她回头是岸。她若是能醒悟,等过两年陛下这边淡忘了,让她假死一回,也算能逃脱皇宫的牢笼,嫁个一心人,自由自在的过日子。总好过活成了别人的影子强。”
慕容昭听杨柒柒这样说,心里大是安慰,温柔的上前抱住了她,柔声道:“知我者,小七也。”
杨柒柒若有所思地一叹,徐徐道:“只盼表姐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不要继续再错下去了。”可有一句话忧心,杨柒柒却是没同慕容昭说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