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意噗通一声跪在了杨柒柒的面前,直接认错道:“姑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擅作主张。”
杨柒柒见她如此惶恐,心安了大半,表情也稍稍缓和了下来,问她道:“你都擅作什么主张了。”
竹意低头愧疚地说道:“奴婢不应该在义庄随便找个死尸的手去吓唬昭平郡主,奴婢知错了,求姑娘别赶奴婢走!”
她根本没说实话,杨柒柒心里很是失望,微微一叹,直言道:“竹意,你晓得你有一个坏习惯吗?你说谎话的时候,手指会不自觉的搓袖口。你从来不说谎,更骗不了我的。再者,死尸的胳膊,跟活人的手怎么会一样呢?慕容绵也不是傻子,她喜欢了祁寒这么多年,怎么会连他的右手都认不出来?是谁知道我会发现,又是谁提前教你说了这些话的?”
竹意下意识的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手指在袖口上搓。她心里打鼓,晓得杨柒柒最是慧眼如炬。思考了一瞬,心想,只能把十一殿下卖了来保自己了。
“是十一殿下,”竹意毫不含糊的开口,向杨柒柒坦白,“是十一殿下抓了祁寒,一直把他关在私宅的地牢里。”
杨柒柒震惊的无以复加,她哪儿会想到竹意同慕容昭有什么干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竹意再也不敢说谎,小声道:“是从白马寺姑娘中了*之后开始的。其实当时是殿下及时救了姑娘您,等安良来找奴婢的时候,姑娘已经被十一殿下带离了禅房。可是……”竹意有些支吾,犹豫着该不该把当时看见的景象告诉给杨柒柒,“可是十一殿下怕姑娘您觉着尴尬,什么都不让奴婢说。那时姑娘怎么都不醒,十一殿下不放心,叮嘱奴婢,等您醒了务必要知会他一声。”
竹意说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杨柒柒的神情,见她此刻表情还算镇定正常,又依依道:“奴婢想着,十一殿下到底救了姑娘,姑娘连一声谢谢都不能同十一殿下说。所以……奴婢有些于心不忍。”
杨柒柒面儿上看着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心里却如同是翻起了滔天的巨浪,久久不能平静。她兀自沉默了一瞬,镇静心神,又问竹意道:“后来呢?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竹意趁着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将功补过的,便如竹筒倒豆子一样,知无不言,“姑娘醒了之后,奴婢就借着出府的机会去同十一殿下如实都说了。再后来,奴婢就从安良那里有听说,十一殿下为了给您出气,捉了祁寒,那时候奴婢担心姑娘另有打算,所以特意去找了十一殿下,请他留着祁寒。其实奴婢同十一殿下没几次来往的,姑娘,奴婢半点儿都不敢有对不住姑娘的心思呀!”
“那,十一殿下真的曾经因为女学考试那事儿,打点过卢女丞与楚女丞?”
竹意瞧着杨柒柒面色淡淡的,大胆的点了点头,“是,可这事儿跟奴婢无关。奴婢也是事后才听安良提起的。他说,十一殿下希望您可以不被卢女丞等人偏见,这次考试,能被公平对待。除了卢女丞,十一殿下还亲自去同姚女丞、楚女丞说过话。”
杨柒柒不再问了,她沉默的盘膝坐在罗汉榻上,整个人安静的好像多宝阁上摆放的古董。
“这次的事儿,实在是十一殿下高看了奴婢。他什么也没教奴婢,就让奴婢见机行事,按照之前奴婢同您说的那样也能应付过去。就是奴婢怕您心软生气,才说是四人的手臂。”
竹意跪在原地,小声的唤了两声,见杨柒柒不做声,又试探的问道:“姑娘,十一殿下约摸还会找奴婢,奴婢全可以不去,可十一殿下这么精明,奴婢若是忽然不同他来往了,只怕他就会猜到,姑娘您全知道了。”
杨柒柒缓缓道:“那就不要说了吧,就当你没说过,就当我根本不知道。”
竹意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不由低低唤了一声杨柒柒,道:“姑娘,十一殿下如此,只怕从前为姑娘做的事儿也不少。姑娘您……总该说声谢谢吧。”
是应该说声谢谢,可杨柒柒却逃避的觉得,若是事情都摊开了,要让她如何面对。她笑了笑,“就当不知道吧,有些事儿,不说破了,反而更自在。十一殿下找你,你就尽管去,若事再碰见撒谎的事儿,记得两个手紧紧捏在一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竹意对杨柒柒竟然不怪她,反而应承了这件事儿而感到分外惊奇。她讷讷的点了点头,仍旧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
杨柒柒道:“起来,下去吧。”
竹意心里惴惴,可看见杨柒柒一张精致而美丽的脸庞,很恬淡的模样,才微微有些放心。
杨柒柒独自一人坐在宴息室的坐榻上,对着窗边几盆墨兰而发呆。
难怪那日她仿佛陷入了熟悉的温度里呢,好像上辈子,慕容昭也曾经把她紧拥入怀,只是上辈子,慕容昭把她当成了温瑶葭,而这辈子,她就是她。
杨柒柒眼睛有些发酸,心里泛起一阵可惜,但可惜的是什么,她却根本说不上来。又或者,他能说上来,又在刻意回避什么。
她直在宴息室独自坐到了晚上,连晚饭也没有吃一口。
一夜难眠,脑海里浮现地都是关于慕容昭的种种。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杨柒柒的眼窝下都是一片鸦青色。竹意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好不殷勤。
杨柒柒地神情却是如常一般,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用完早膳,她同杨玉妍等人一块儿去女学。
今日是杨柒柒准备讲《容与集》的正日子,可她在值房里坐着看书的时候,总是漫不经心的就走了神。
卢女丞见她一副很累很疲惫的模样,还关切的安慰她道:“头一次讲课,都是这样的。没关系,她们乐意听就听,不乐意听,自然就做她们自己的事儿了。”
杨柒柒一怔,不由反问卢女丞道:“您和其它几位女丞都是这样的?”
卢女丞微微叹了口气,抱怨道:“同安长公主带着这些女学的学生不听课,咱们也都没办法!”
正说话间,姚女丞笑呵呵的进了门,提醒杨柒柒道:“杨女丞,时候不早了,你该过去了。”
杨柒柒这才恍然想起,一上午已经匆匆过去了。她随意整理了书册,交给了竹意,缓缓起身离去。出门的时候,听见姚女丞悄声的同卢女丞说了一句什么,引得卢女丞格外惊讶的啊了一声。
杨柒柒倒是不以为意,很快往课堂去。
可一进门,她就傻了眼。除了同安长公主等这些女学生外,竟还有太后、皇后,并着七皇子、九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十二皇子、十三皇子,还有卓御清、卫霖、袁岘、张宗嗣等人。总之,该来的,不该来的,同她有关系、没关系的都到齐了。
杨柒柒暗暗流汗,被这些人同时注视,她实在是太不自在了,连同众人行礼都忘了。
太后见杨柒柒微微有些震惊的神情,温和的笑了出来,开口替杨柒柒解围道:“在课堂上,先生最大,杨女丞不必管我们,尽管把我们当成是空气,好好讲你的课。”
杨柒柒心中不免暗暗腹诽,前来旁听的人加在一起,都快赶上女学的人了,这黑压压的一片坐在下面,其中还有太后、皇后等人,让她怎么把这些人当成是空气?
这时间,所有女学生都正站着迎接女丞的到来,杨柒柒不让坐,她们自然也不能坐。
同安长公主嗤的笑了笑,揶揄道:“杨女丞,这些人你又不是没见过。尽管拿出你前几天伶牙俐齿,舌战群儒的样子来。您这么温和,咱们可不大习惯呢!”
同安长公主话落,在座有忍不住的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课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散漫。
杨柒柒尽管心里很紧张,可还是不动声色的先坐了下去,“各位学生请坐。”
因着太后与一众妃嫔、皇子在场,出去皇家的几个公主、郡主外,其它人倒是模样娴静规矩。
杨柒柒翻开书册,按照从前裴信给她们师兄妹讲课的样子,先开了口道:“挑这本《容与集》来给大家讲,并不是为了其中的遣词造句,也不想讲什么大道理。这些,其它四位女丞,要大大的越过我去。所以,我只同各位分享我同师傅游历各处名山大川的见闻与经历。”
话音刚落,慕容晰忽然鼓起掌来,捧场的赞道:“讲得好!讲得好!”
杨柒柒神色微窘,轻咳了一声,道:“请旁听的各位不要扰乱课堂秩序。”
太后与皇后都同时望向了慕容晰,但听皇后沉声斥他道:“晰儿,你安静一些。”
等课堂静下来,杨柒柒才又开口道:“古人曾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
“女丞!”杨柒柒话没说完,但见坐在第二排的陈方月忽然开口道:“学生有一事不明。”
杨柒柒看着她那气势汹汹的神情,心觉陈方月不是来挑衅,就是来找茬的。(未完待续)